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掌上弃珠》作者:艾佟 内容简介 若非突来的一道赐婚圣旨,打破她自由自在的平静生活, 她以为穿越后的自己会一直跟着御医师傅在乡下行医到老, 一想到要回京面对因算命师胡言乱语而将她丢弃的父亲, 以及有克妻与放肆名声的未婚夫王爷,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没想到王爷竟亲自来接她,给了她极大的脸面,使她风光重返国公府, 一路上疯狂斗嘴,她才知他根本是个超级毒舌傲娇男! 不过也多亏他的毒舌,两人相处起来轻松自在,毫无身分界线, 也因为他张扬地把自己纳入他的羽翼之中,让所有人都想讨好她, 她才能战力百分百地和庶妹、姨娘大斗法,并治癒母亲忧思郁结的心病, 当她想卖药茶、花茶时,他暗中帮忙从中牵线找铺子,却从不居功, 这样一个有点幼稚、有点霸道,却令她暖心的男人,她怎能不心动? 谁知她那个没脑的庶妹眼红这段好姻缘,竟找来表姨帮忙, 在去行宫避暑时,那表姨以宫中宠妃的身分调开守卫,下药迷昏王爷, 而庶妹就可以藉着孤男寡女独处一夜的名头,逼王爷娶她, 可这傻子根本不知王爷那时偷偷夜探敌人,身受重伤,正由她治疗呢, 所以说,蠢妹妹到底是跟谁过夜呢?!等王爷清醒,大家就有好戏看罗! 第一章 傲娇的王爷   大周文武百官,甚至市井小民,皆知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并非后宫的环肥燕瘦,而是最小的弟弟——英亲王周璿尹。   莫以为这是笑话,皇上对英亲王的宠爱有目共睹——英亲王带着一万铁骑逼北燕大军退出北门关五十里外,皇上为此大赦天下;英亲王生病发热,皇上亲自侍候汤药;英亲王遭到暗杀,皇上不眠不休守在其身边三日三夜……不过,皇上再宠爱英亲王,却不曾插手他的亲事。   英亲王成亲两次,皆是太后赐婚,说白了,皇上舍不得英亲王娶个不喜欢的女人,因此不愿硬塞女人给他,但位高权重的英亲王又怎能孤家寡人一个!因此操心他亲事的就成了太后。   可是,今日皇上却下了圣旨赐婚,指的还是一个没落国公府养在乡下的女儿,瞬间,整个京城沸腾了,皇上脑子烧坏了吗?酒楼茶馆、大街小巷,众人议论纷纷,各种臆测,倾倒罊竭,而结论最终导向一个——皇上终于厌弃英亲王了吗?   众人一致为英亲王默哀,但也未见一人羡慕那位没落国公府养在乡下的女儿,因为英亲王恶名昭彰,成了两次亲,克死了两任妻子,还害惨了许多太后看上的第三任王妃候选人。总之,人人皆有共识——英亲王的命太硬了,若非那种大难不死的命,只怕没本事为他生儿育女。   此时,人人口中英雄般却又令人胆颤害怕的英亲王,正坐在床上接皇上亲自上门颁布的赐婚圣旨。   许久,周璿尹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女人?」   「这是母后打听来的。」周璿灏此刻绝不是权力顶天的帝王,温柔有耐性的口吻简直像在哄女儿似的。   「母后从哪儿打听来的?」母后不是笨蛋,但是严重缺乏识人的本事。   「朕倒没仔细追问,不过,平日围在母后身边的就那几个嫔妃。」   「母后看上哪家姑娘,皇兄不是应该先向臣弟透露吗?」   「这一次母后有备而来,事先防得很紧密,直接逼朕下圣旨赐婚。」   「母后要皇兄赐婚,皇兄就赐婚吗?」当皇帝的怎能如此没骨气?   虽然早习惯英亲王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无礼之姿,几个在一旁听着的下人还是恨不得将自个儿缩到好似不存在。王爷,好歹给皇上面子,这种没大没小的口气真教人心惊肉跳。   「母后哭哭啼啼的,朕还以为天要塌了。」   「皇兄顶着,天不会塌下来。」   周璿灏嘿嘿一笑,「你不是想找个机会出京一趟吗?成国公府的大姑娘从小养在岐县,你正好可以藉着打探她的名义出京。」   顿了一下,周璿尹微微挑起眉,「皇兄不是不相信臣弟吗?」   「朕不是不相信,只是,你很可能看错了。」在众人面前跌落山崖死掉的人,怎可能又活过来?当然,若是精心预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那日上天云山狩猎乃他心血来潮之举,非计划中之事。   「皇兄忘了臣弟记性最好吗?不过是消失三年,臣弟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正因如此,周璿灏一直耿耿于怀。在外人看来,尹儿是蛮横无礼、手段粗暴的武将,可事实上,他心思细腻、处事谨慎。   「当时暗杀你的刺客蒙着脸,难保你不会看错了。」周璿灏称得上是个胸襟宽阔的帝王,可是要接受自个儿遭人算计还毫无所觉,确实太为难了。   「臣弟不会看错。」他岂会不明白皇兄的心情?皇兄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遭人算计已是奇耻大辱,更别说当初他没有给大皇子辩解的机会,就将大皇子以意图谋害三皇子的罪名圈禁,从此形同废人,这教他情何以堪?不过,皇兄终究是一个贤明的君王,时时将黎民社稷放在心上,要不,这会儿也不会答应让他查明真相。   「你如此坚持,若是朕不给你机会证实,你岂不是要骂朕昏君?」   「皇兄最英明了,臣弟岂会骂皇兄昏君?」   周璿灏没好气地撇嘴,「朕给你机会出京,你就夸朕英明。」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璿尹的火气又来了,「皇兄有很多理由可以让臣弟出京,何必非要下圣旨赐婚?」   「你自个儿说,京城还有哪位姑娘没遭你嫌弃?如花似玉的,你嫌弃柔弱娇贵;聪明绝顶的,你嫌弃工于心计;深具才情的,你嫌弃刻板无趣……难怪母后要说,管她长得是圆是扁,西施还是东施,只要大难不死,生命坚韧如杂草,直接下圣旨塞给你就好了。」   几个旁听的下人真想给太后拍拍手,没错,英亲王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就该直接塞个女人给他,最好还是个麻子脸,吓得他连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单是想像这个画面,就教人充满期待。   「若她是个白痴呢?」   「你应该有方法对付她吧。」想到那些被母后看上的名门千金,她们的下场一个比一个还难看,周璿灏只担心成国公养在岐县的女儿,至于周璿尹喜欢与否,这从来不是问题。   周璿尹沉默。他何必浪费口舌呢?此事他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回,母后看上的那些名门千金闹笑话出丑,不全是他搞出来的鬼,可是没有人相信。   「你想如何就如何,朕只要你凡事当心,别以为你有本事杀了北燕第一勇士,你就是天下无敌,谁也动不了你一根寒毛。朕不想再见到你受伤了,知道吗?」   又来了,老当他是小孩子,忘了他都二十四了,不过……周璿尹别扭地道:「放心,他们不会再轻易出手。」他怀疑那日行刺的死士目的在测试,而非取他性命,至于测试什么,也许是想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一年前他领着大周铁骑战胜北燕最厉害的胡狼军,其实算是侥幸,因为北燕并不知道大周有擅于马上作战的军队,而且他也非打败对手才爬上铁骑将军的位置,所以对于他的实力,谁都说不准,因此他难得出京巡防,当然有人会按捺不住动手试探他。   「朕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如何说?忠臣变成逆贼,不过是一念之间。一个月之前,你可曾想过有人敢刺杀你?」   「知道了,臣弟会当心。」   「你赶紧出发,这几日成国公府就会派人去岐县接人。」   「臣弟还未见到人之前,岂容他们将人接走。」不过,周璿尹还是下了床。   养了一个月的身子,小病都养成大病了,可是,为能使他看起来不堪一击,他也只能忍着当病人……若非如此,母后岂有机会弄到赐婚的圣旨?好吧,母后再不长脑子,也不至于在他的亲事上犯糊涂,势必派人查探过了,他就去瞧瞧吧。   岐县张家村外的路旁,有一座与此处穷酸景象截然不同的八角亭,修得极其宽敞舒适。路过此处的客旅深感不解,而岐县百姓却是人人皆知,这是因为每月初一楚大夫都会在此为穷苦的百姓义诊,岐县百姓深受感动,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原来的草棚修建成如今的八角亭。   思儿跳下八角亭,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扯着嗓门道:「小姐,待会儿恐怕要下雨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这儿寻你看病。」   楚意宁忙着看邸报,没空理她。   「若是有人得了急症,自然会上村子寻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思儿退回亭子,懊恼地伸手挡住邸报,「小姐,这玩意儿如此好看吗?」   「好看啊,要不,当官的为何要看?」   「……小姐又不当官。」她差点被小姐骗了。   「若是下雨,方嬷嬷一定会让采儿送伞过来。」楚意宁不甚在意的道。   她在此义诊,起初是迫于无奈,师傅在,谁愿意找她这个徒儿看病?况且她还是个女娃儿……当时,她第一次感受到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无力感,不禁举头问天,为何让她穿越来此?但不管如何,路是人走出来的,于是她义诊,没钱看病的人果然寻来了,名声渐渐传出去,最后,连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都来找她看病,终于让她摆脱靠师傅才能接触病患的局面。果然做好事绝对不会毫无收获,从此,她固定每月初一在此义诊。   「是啊,可是回去又要挨骂了。」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思儿立马护到楚意宁身边,紧盯着已经奔至亭子前方的三人三骑。   黑衣劲装的三名男子同时翻身下马,看着立于村子口,上面写着「张家村」的木板。   「思儿,他们不是贼。」盯着人家不放,人家还能对她们视而不见吗?   思儿连忙将视线收回来,低声提醒,「小姐,他们身上有杀气。」   楚意宁目光一沉。   思儿原是生活在靠近南楚的陈家村,以种植草药为生。当时南楚与大周关系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南楚物资缺乏,便盯上陈家村的草药,一夜,派军潜入陈家村,陈家村瞬间血流成河。村子有几名孩子被大人藏起来,顺利逃过一劫,却从此颠沛流离。   他们一路行乞北走,想寻栖身之处,却发现普天之下竟无处容身,后来他们之中最小且是唯一的女娃儿——思儿病了,求到岐县最大的医馆,不过没有银子,连医馆的门都进不去,正好遇见送药材去医馆的她,于是她出手相救,思儿不但成了她在大周的第一个病人,最后还和几位「哥哥」留下来跟着她。   总之,行乞的岁月让思儿练出一双火眼金睛,能够准确捕捉对方身上的气息,即使对方藏得很深。就像现在,她能看出这三个人武功不错,气质也很不错,应该出身很好,尤其领头那一位,高傲得不可一世……当然,她也看得出杀气。   「视而不见。」楚意宁再度低头看邸报。   思儿很想跟小姐一样潇洒,可是一见到三名男子系好马儿,只有一名步行进入张家村,其他两位转身往亭子而来,不自觉就绷紧神经。   周璿尹完全无视于亭子里的一主一仆,待周峻在石椅上铺了皮毛,他坐下来,发现坐着的女子在看邸报时,这才让他正眼看过去。   楚意宁抬头看向扬起眉的他,再看着他屁股下面的皮毛,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出门在外,派头摆得如此大,有必要吗?   周璿尹抬起下巴,一副「大爷我就是喜欢,不行吗」的模样。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显然在说:行行行,你高兴就好。   不过,周璿尹显然还是不满意,继续用眼神控诉她:没见识的丫头!   楚意宁不服输地再用眼神回他:是啊,我就是没见识,与你何干?   虽然两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可是烟硝味弥漫,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目光不时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此时,一辆牛车好像发疯似地冲过来,还未到亭子,就见牛车上的人挥手道:「楚大夫,我娘一早突然昏倒,不醒人事。」   「思儿,我们走。」楚意宁收起邸报站起身,快步出了亭子。   思儿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药箱跟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跳上牛车,转眼之间,牛车已经从来时的路上消失在八角亭能见的视线外。   周璿尹怔了许久,终于挤出声音,「那个村姑竟然是个大夫!」   村姑?!周峻眼角跳了一下,人家明明貌若天仙,怎么会是村姑。「应该是借医行骗的铃医吧。」   铃医的医术大多来自师傅口授,每每有独到之处,当然,其中混杂几个略懂皮毛便借医行骗的人实属难免。周峻当然不会多嘴跟主子争辩铃医的问题,主子岂会不知?无论铃医还是御医,在主子看来都一样,主子只是没想到那位姑娘有本事……主子性格是别扭了点,可是单凭一眼就将人家贬得如此卑微,这是不曾有过的。   「没错,那个村姑绝对是个骗子!」   主子真的太反常了,周峻不自觉就脱口开了一句玩笑,「主子看上她了吗?」   周璿尹冷眼一扫,周峻缩了一下脖子,做了一个将嘴巴缝合起来的动作。   顿了一下,周璿尹忍无可忍地问:「本大爷看起来如何?」   「主子一如往常地尊贵迷人。」这是实话,不过主子实在太小气了,总是不愿意给人家一个正眼,更别说笑一个了。   「那个村姑自始至终未曾正眼看本大爷,她眼睛瞎了吗?」   主子是不是太在意那位姑娘了?「乡下丫头看不懂主子的尊贵迷人。」   「是吗?」   「乡下丫头不值得主子计较。」   「这倒是。」周璿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村姑一个,竟敢对他不屑……虽然她有眼无珠,看不出来他身分尊贵,但是,他从头到脚都比她尊贵好吗!   周峻默默祈求老天爷让周岭赶紧回来,要不,他真担心主子越想越气,最后恼羞成怒,直接下达命令将那位村姑找出来教导一番。   念头一转,周岭真的回来了。   「主子,我找到成国公府的庄子了。」   周璿尹终于将那女子逐出脑海,「见到人了?」   「没有,门户关得很紧,我又不能曝露身分,便不敢上门惊扰。」   「左邻右舍如何说?」   「我一提到成国公府的姑娘,众人纷纷闭口,若非有几个野孩子贪图我手上的铜钱,将位置告诉我,我还真找不到成国公府的庄子。」略微一顿,周岭忍不住想要骂人,「成国公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将女儿送到如此偏僻的庄子。」   周璿尹微皱着眉,「夜里再来打探好了。」   「我也以为如此更好,说不定夜里可以看得更仔细。」   是啊,夜里总能将人逼出原形,关起门来,再丑陋的事也不稀奇,不过,他可不愿意未过门的妻子粗鄙不堪。虽然圣旨也不能逼他成亲,可他的亲事已将京城搞得乌烟瘴气,这一次若是再不成,母后肯定日日缠着他哭天喊地。总之,成国公府这位姑娘只要不是不堪入目,至少他可以勉为其难将人娶回去,而她能否坐稳英亲王妃的位置,这就与他无关了。   打开门,探头看一眼,没有,再缩回来,关上门——采儿不记得这么做是第几次了,不过一个时辰,她觉得自个儿已经老了好几岁……这是什么道理呢?她不懂,总之,小姐就是这么说的。   见状,方嬷嬷忍不住嘀咕,「不是教你盯紧小姐吗?这几日京里就会派人过来接小姐,可不能让京里的人知道小姐不但拜师习医,还四处行医。」   采儿没好气地撇嘴道:「说要来接人,可是过了十日还没见到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来。」   方嬷嬷皱起眉头,「不可胡言乱语,应该是有什么事担搁了。」   采儿轻哼了一声,「这担搁得也未免太久了吧。」还好小姐不当一回事,说等京里的人来了再收拾箱笼,要不,早早收拾东西等着人家来接,却迟迟等不到人,看起来真是笨死了——小姐的道理听起来很怪,但是深得她心。   「小姐心胸宽厚,不拘小节,可成国公府里各个都有好几个心眼,你去了那儿可不能再逞口舌之快。」   「我娘早就唠叨过了,嬷嬷就饶了我吧。」采儿做了一个鬼脸。   采儿的娘如娘原是成国公夫人的大丫鬟,后来离开国公府嫁人,生下了女儿采儿。当时,成国公夫人正为刚出生的女儿寻找奶娘,得知如娘日子不好过,便找上她,甚至还同意她将女儿养在身边。三个月后,一位高人路过成国公府时巧遇成国公,受邀进府为国公府的子嗣算命,没想到国公爷的嫡女被高人断言活不过十岁。成国公原就重男轻女,当然不愿意花银子养个毫无价值的闺女,便要求妻子将孩子送到岐县的庄子。成国公夫人原想跟着女儿来岐县,可是放不下三岁的儿子,最后只能将女儿托给自个儿的奶娘,同时请求如娘一家人跟过来照顾女儿。   「我也是担心,不知道府里会派谁过来接小姐,小姐好不容易可以回京,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方嬷嬷忧心道。   十岁那一年,小姐不小心掉落河里,病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彷佛真的应了高人所言,谁知,三个月后小姐奇蹟似地好了。不过,因为夫人病了,自顾不暇,而国公爷好像忘了小姐似的,根本没有派人来接小姐回去的意思,要不是这次皇上下旨赐婚,小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   「嬷嬷不是不清楚小姐,小姐想做什么,岂是我能左右?」采儿很无奈。   是啊,自从四年前小姐大病醒来之后,就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主意大得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姐看医书,上山采草药,自个儿炮制药材拿去医馆贩售,从而大大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后来小姐帮了落难至此的秦御医,救了秦御医的小厮,秦御医便收小姐为徒。习了医术后,小姐不仅跟秦御医四处行医,还与药铺合作,卖起药茶,最后索性自个儿种草药,还有种花做花茶,一年前甚至开了一间卖花茶的铺子,交给她爹娘和陈家村那几个孩子打点。   这一切彷佛一场梦,她真担心突然梦醒,小姐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好像听不见外面声音的傻子。   说真格的,她至今还是想不明白小姐为何有如此惊人的转变,娘教小姐识字时,小姐总是学不会,一病醒来,读书练字却突然比做女红还熟稔……可是,何必非要弄得明明白白?重要的是小姐的日子越过越好,还能照顾他们这些人。   「无论如何,明日开始,你寸步不离跟着小姐,不准小姐出门。」   「若只有小姐,我总能想到法子缠着小姐不放,可是,还有思儿那个野丫头。」   提及思儿,方嬷嬷就头疼,这丫头聪明机灵,堪称小姐的好帮手,可惜太野了。   这时,她们期待已久的敲门声终于响起了,采儿立马冲到门边,准备开门。   「慢着,待会儿在小姐面前要板着脸,别嘻嘻哈哈。」方嬷嬷交代道。   采儿觉得板着脸对付小姐也没用,不过,她还是点点头,然后打开门。   「采儿姊姊,小姐给你买了灌糖香,可以分我一点吗?」思儿的反应真的是一等一的机灵,贿赂的礼物抢在对方开口前先递到采儿面前。   采儿最喜欢灌糖香了,将方嬷嬷的交代瞬间抛到脑后,笑得无比灿烂,「姊姊我最大方了,分你一半。」   「真的吗?」思儿欢喜地推着采儿去一旁分食灌糖香。   方嬷嬷唇角抽动了一下,没出息的丫头,一包灌糖香就将她打发了。   叹了口气,方嬷嬷只好自个儿唠叨了起来,「昨日是初一,小姐要义诊,嬷嬷我不敢阻止,若非村民相助,我们如何安居在此十几年?可是今日,你实在不该再偷溜进城为人看病,我们不缺银子。」   「嬷嬷,离开之前,我总要去看一下孙老夫人。」孙老夫人可是第一个愿意给她看病的贵夫人,礼貌上,她原就应该过去关心一下,何况人家过来请她。   「嬷嬷明白小姐的心情,既然有一身医术,岂能对寻上门的病人置之不理,可是,绝对不能让成国公府的人知道小姐行医。」   楚意宁无意让成国公府的人知道自个儿是医者,倒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大夫身分不高,而是没必要,也省得有人藉此大作文章,不过,她却道:「知道又如何,难道他们就不接我回京了吗?」   方嬷嬷一时怔住了。   「他们决定接我回京,不就是因为皇上赐婚,他们不得不吗?可是,皇上为何挑上我?英亲王位高权重,就是长相不佳,也是京中贵女属意的夫君人选,结果却是我这个自幼养在乡下的人抢下英亲王妃的位置,这说明什么?这位英亲王肯定有问题。」楚意宁向来很实际。   再不济,英亲王也该挑选自幼娇养在府里的姑娘。当然,单看成国公这一房,她是唯一的嫡女,不娶她,只能娶庶女……那问题就更大了,以此来看,如今成国公府怕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不入流权贵……她从何得知?这是因为真正的权贵之家不会做出将嫡女养在乡下这种蠢事。   所以,非选个不入流权贵家的女儿为妃,就算是养在偏乡的也没关系,这英亲王肯定大有问题。   方嬷嬷说不出话来,确实如此,英亲王可是皇上最疼宠的弟弟,身分何其尊贵,皇上怎可能指婚指到小姐头上?况且,国公爷都遗忘了的女儿,皇上又是如何得知小姐的存在?英亲王若是好姻缘,只怕早就落在林姨娘所生的女儿身上了,绝不会轮到小姐。   「嬷嬷,我们一定要回京城,但是如何回去,这可不能顺他们的心。」   闻言,方嬷嬷忧虑地皱眉,「小姐这是何意?」   「放心,我有分寸。」虽然她不是原主,但是原主受的委屈不能不讨回来。   「小姐可不能乱来。」方嬷嬷不相信她的分寸。小姐并非莽撞之人,但是胆子大得很,爬树不稀奇,翻墙不稀奇,更别说行医时看男人的身子,总之,小姐的分寸与常人不同。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你们。」上一世,她出生在中医世家,从她识字开始,父亲就将她扔进药材堆,教她自个儿想法子认清楚药材,因此她自幼养成独立的性格。直至穿越来此,她的思维才从独立个体转成一群人,不是她吃饱穿暖就够了,后面还有一群人要照顾,因此她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免得害死别人。   方嬷嬷终于安心了,小姐就是这一点好,侍候的人对她而言如同亲人,且遇到事情时,她总是站在最前面,将其他的人护在身后。   「嬷嬷,师傅大约申时会过来,师傅喜欢暖锅,我们今晚就来围炉!累了一个早上,我去歇会儿。」楚意宁打了一个哈欠,赶紧溜回房里补眠。   庄子外,周璿尹已经在外观望许久,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不是没见过破旧不堪的庄子,可是,好歹是国公府的庄子,这是不是太不像话了?周璿尹转头看着周岭,「你是不是弄错了?她真的住在这个庄子?」   周岭小心翼翼地点点头,「那些孩子应该不会骗我。」   顿了一下,周璿尹强忍着暴跳如雷的冲动,「成国公府很穷吗?」   「我不知道成国公府是否很穷,不过,这是成国公名下最破旧的庄子,其他倒不会。」原本五日前他们就应该夜探庄子,可是那一夜突然下起大雨,此事就搁置下来。他想到这个庄子实在破旧,便飞鸽传书回京,让人打听国公府其他庄子的情况,没想到,除了眼前这个庄子,其他庄子皆有良田美景。   眉一挑,周璿尹的火气显然上来了,「你是说,成国公将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丢在最破旧的庄子?」   「若是成国公知道皇上会为嫡女赐婚,绝对不会将她丢在如此破旧的庄子。」周岭不自觉往旁边悄悄移了一大步,深怕某人控制不住火气,不小心烫着他了。   「她真的是成国公的女儿?」   周岭明白主子的意思,哪有人家会如此对待自个儿的女儿?若是庶女,也许还有,可是,这是嫡女,还是唯一的嫡女。周岭解释道:「据说,未来的王妃出生时身子不好,成国公请了高人为她算命,高人断言她活不过十岁,成国公便将她送来这儿,大概觉得在这儿还有养活的机会吧。」   周璿尹终于搞清楚了,原来皇兄说的「大难不死,坚韧如杂草」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他有一点不明白,「她如今都十四岁了,不是吗?」换言之,她早就破了那位高人的预言,成国公为何没有将人接回去?   「……成国公太忙了,因此拖延至今还未将人接回去。」   「成国公不是在礼部混吗?」周璿尹唇角抽动了一下,「本王记得他很闲。」   周岭干笑了几声,「主子真是好记性。」   「当然,本王可不想遭人蒙骗。」周璿尹别有用意的斜睨了一眼。   周岭觉得好无辜,若他火上加油指责成国公的不是,主子岂不是要发飙了吗?   「一出生就送到这儿,只怕被养废了。」周璿尹不在意成国公如何养女儿,只关心未过门的妻子会不会逼他出手毁了这门亲事。   「要不要我先去打探一下?」   「不必了,本王可没有那么多闲功夫耗在这儿。」若非这是他出京的名义,待人回京再看就好了。   「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进去瞧瞧吧。」   周璿尹点了点头,随即甩出一条牛筋做的绳索,拉着绳索跃上庄子内墙边的一棵栗子树,周岭也跟着甩出绳索紧随在后。   庄内。   「小姐是不是很喜欢赏月?」思儿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小姐每日都要坐在廊上赏月?有时候月儿藏起来不见人,小姐还是很坚持出来等。   楚意宁并非喜欢赏月,而是想藉着赏月这件事思念前世的父母。甩去脑中思绪,她点了点头,笑道:「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以为每个地方的月亮长得都不一样,不知道月亮只有一个,是因为太阳的关系才有不同的月相。」   思儿有听没有懂,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事,如今他们最挂念小姐的亲事。   「小姐真的要嫁给英亲王吗?」   「能够不嫁吗?」   「小姐不想嫁,一定有法子不嫁。」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   「小姐最厉害了,我还不曾见过有什么事难得倒小姐。」思儿发自内心崇拜小姐。   虽然她从来没有神力女超人的自知,可是在别人眼中她竟如此了不起,还是教楚意宁忍不住屁股翘起来……不是,是双脚翘起来,因为她的屁股坐着。   「我哪有如你所言如此能干?其实,我也经常束手无策。」可是,她神采飞扬、嘴角上翘,看来十分满意思儿的称赞,完全不符合她想表现出来的谦虚。   这一次,思儿的神情非常严肃,不是闲聊,是很认真地想知道主子有何打算,「虽然皇上赐婚,不能不嫁,可是若能不嫁,小姐要嫁吗?」   唇角一抽,楚意宁微微挑起眉,「你刚刚还说,我不想嫁,一定有法子不嫁。」   「是啊,可是小姐有这么多人要照顾,没法子随心所欲溜之大吉。」虽然是因为小姐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和陈家村的几位哥哥才会跟着小姐,可是若非小姐重情重义,他们也不会忠心耿耿地听命于小姐。   「十个人而已,我还会带不走吗?携家带眷从来不是问题,重点在银子,我的小库房太单薄了。」楚意宁自认为很务实,没有银子,可谓寸步难行,况且抗旨是要杀头的,不能一边逃命一边赚钱,需要更多银子才行。   「若能不嫁,小姐究竟要不要嫁英亲王?」思儿可没有忘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还用得着问吗?你不是说英亲王性情残暴吗?」言下之意,嫁过去根本是自寻死路,她又不是傻子。   「镇上的人确实是这么说的,可是小姐不也说过,谣言不可尽信吗?」   「……是啊,不过,我还是不想嫁给他。」楚意宁直言道。   「这是为何?」   楚意宁发出欲呕的声音,「太脏了。」   「嗄?」   「后院养了一大堆女人,这不是很脏吗?」   愣怔了下,思儿虚心求教,「我不懂小姐的意思。」   「一堆女人共用一个男人,你不觉得很脏吗?」她曾听过有人如此形容男人——男人就像牙刷,很贴切不是吗?别说真跟别人共用,单是想像,就觉得恶心。   思儿实在不晓得要如何反应是好,虽然早知道小姐偶尔会说出惊人之语,可是有时候,还是教她理解不了。   「你也知道我最爱干净了,一日不净身就受不了,教我跟一群女人抢着一个脏兮兮的男人,这是要逼疯我吗?」   思儿还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而某个坐在栗子树上的男人更是深受打击,俊颜严重扭曲,很想扑过去咬人。   村姑竟然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个刺激够大了,没想到还嫌弃他脏兮兮!他哪儿脏兮兮?他也很爱干净,不是妻子,他绝对不碰……不对,就是妻子,他也是迫于无奈才沾手的好吗。   这个村姑是不是脑子烧坏了?他是什么身分,她又是什么身分,能够嫁给他,是她三生有幸,她有什么资格嫌弃他!   另一边周岭恨不得将自个儿缩得不见踪影,为何让他听见如此私密的话?他不愿意让主子惦记上,没事就拿他练身手,这不是教他生不如死。不过,未来的王妃不但没有被养废,还口齿伶俐,这倒是可喜可贺,当然,若她不要一直嫌弃主子,就更好了。   「这个村姑……本王总有一日会被她气死!」周璿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下撕咬某人的欲望,也许是月色下这幅画面太美好了,让他咬牙切齿的同时,又生出一股莫名的祥和感。   村姑……为何主子会这么叫未来王妃?周岭苦思了半晌,摇摇头,不重要,倒是王妃的前途令人忧心忡忡,可以将主子气成这样,主子不知道会如何恶整她……也许情况没有这么糟糕,这位王妃看起来应该不是很好对付的人。   拉弓,射箭,正中红心——这对周璿尹而言,就如同品茗一般优雅,如今却充满了杀气,好像那个红心是某人,他要将她狠狠射穿了!   「主子怎么了?」周峻拉着周岭小声地问。昨日周岭陪主子夜探未来王妃,想必发生了什么事,要不,为何主子一早就暴跳如雷?   「被嫌弃了。」周岭自认为是在陈述事实,可是却藏不住内心深处那丝幸灾乐祸。这一次太后为王爷选了一个好王妃,往后英亲王府应该生机勃勃。   「被嫌弃了?」周峻以为他在开玩笑,不要命了,谁敢嫌弃英亲王?就是皇上,在英亲王面前也不敢摆架子,大周最嚣张的人物莫过于自家主子了。   「对,未来的亲王妃。」   顿了一下,周峻可以理解地道:「死了两个亲王妃,王爷就不太受欢迎了。」   周岭送上一个白眼,「王爷真要看上哪家姑娘,谁不抢着嫁?那些权贵之家不过是故意装模作样。」   周峻想想也对,不说身分地位,单论那一张脸、挺拔的身姿,就已经迷倒京中一大群姑娘,可是,王爷为何会落得众家姑娘避之唯恐不及的境界呢?这其中绝大部分是王爷自个儿的手笔,王爷最讨厌人家硬塞女人进府,过去已经按着太后的意思娶过两任王妃,够了;另外一部分是与王爷过不去的人所为,至于是谁,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总之,王爷真有心求娶哪家姑娘,人家可高兴了。   「成国公的嫡女自幼养在乡下,没见识,不清楚王爷在大周的地位,回到京城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何其有幸,倒是王爷,应该看不上她吧。」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人家看不上王爷。」   「什么?!」周峻好像受到严重惊吓,瞪大眼睛。   「她看不上本王?!」周璿尹突然走到周岭面前,吓得周岭和周峻动也不敢动一下,他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接着道:「她凭什么看不上本王?本王还看不上她这个村姑。」   周峻惊愕的瞪大眼睛,「未来的王妃是村外见到的那位村姑?」   周岭终于明白了,难怪主子见到王妃的时候会这么说。那日周峻提及一位不可思议的女大夫,还偷偷嘲笑王爷没气度,竟然说人家是村姑……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前途令人忧心忡忡的不是未来的王妃,而是这位别扭的王爷。   「她根本没资格看不上本王,是本王看不上她。」   两人很有默契地用力点头,「是啊,是王爷看不上她。」   「这像话吗?」   「不像话。」虽然他们一致认为主子在自言自语,并非询问他们,但他们很清楚要拍好主子的马屁,主子最不能容忍人家对他视而不见,因为,这是他专属的权力。   「是本王不想娶她,不是她不想嫁给本王。」   「是是是,当然如此。」两人下意识互看一眼,这次主子受到的打击真的很大。   周璿尹倨傲地抬起下巴,「她自幼养在这种穷酸落魄的地方,根本不清楚本王的身分有多么尊贵,待她回到京城,她就知道能够嫁给本王根本是三生有幸!」   他们应该继续拍马屁,可是,有个念头却同时闪过两人脑海——真的能够如主子所愿吗?两人都还没正式交锋,主子就被气得快失控了,若是真的交战……可以确定的是,未来王妃绝非没见识的村姑。   周璿尹似乎已经看见村姑变成哈巴狗摇着尾巴的样子,哈哈哈地笑了,周岭和周峻见了更担忧了,主子会不会乐极生悲?   「主子心情真好!」周河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不过,这是对一般人而言,在这武功高强的三位面前,他很难不被发现,可是这会儿不出声,不知道他们还会忽视他多久。   吓!周岭和周峻见鬼似地瞪大眼睛,这个家伙何时来的?   「你们很忙。」周河安慰道,尽管他这个大活人已站在一旁许久。   周璿尹也发现周河了,转眼又恢复骄傲高贵的模样,「成国公府派出来的人到了?」   周河摇摇头,「出了通州,马儿被炮竹惊吓到,撞了树,只好又返回成国公府。」   周璿尹唇角一抽,「这是第三次了吧,成国公府的马儿都如此不经吓吗?」   若非主子找麻烦,成国公府的马儿会如此不经吓?周河可不会实话实说找骂挨。   「成国公的脑子是不是坏了?竟敢随随便便派辆马车去接本王的王妃!」周璿尹越说火气越大。   虽然周河也觉得成国公太不识相了,就算看不上养在乡下的女儿,但至少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该花点心思侍候,随随便便派个奴才来接人,受到一丁点惊吓就六神无主地往回走,如何接得到人?不过,主子是不是搞错了?这位王妃不是还未过门吗?他看着其他两位,没想到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难道他错过了什么?   「要不,派人去提醒一下成国公?」周岭提议道。   周璿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种事用得着本王提醒吗!」   谁知道王爷对未过门的王妃会如此上心?他们三人只能腹诽,可不敢说出来。   周璿尹冷哼一声,「若他还继续怠慢本王的王妃,他就别想接到人。」   不会吧,主子还要继续玩下去?周河一张脸垮了下来。   「主子已经离京好些日子了,该回去了。」周岭提醒道。   「你怎么跟皇兄一样唠叨。」   「王爷忘了吗?不久前,王爷才因为遭人暗杀而足足休养了一个月,因此这一趟出来,皇上特别交代,没事赶紧回去。」   「本王要亲自盯着王妃回京。」   「什么?!」三个人同时惊叫出声。   「做戏要做足,懂吗?」   不懂,出京时,主子一直唠叨着要将某人的产业查个底朝天,找出应该三年前就跌落山崖死掉的人,至于未过门的王妃,瞧一眼就好了,这会儿为何变成做戏要做足?   见他们一脸蠢笨的样子,周璿尹又要暴跳如雷了,「你们是不是太久没有陪本王练身手了,连本王的话都听不懂!」   「懂,做戏要做足。」三人异口同声道。   周璿尹满意地点点头,「对,做戏要做足。」   「可是,难道主子不希望王妃早日回京,就可看清楚能够嫁给王爷是多么三生有幸?」周岭最了解主子,想要改变主子的决定,就要看主子最在意什么事。   周璿尹微皱着眉,倒忘了成国公这个人不太机灵,若是一直不开窍,难道他也跟着一直待在这儿受村姑的气吗?不过,也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将人接回去啊。   「好吧,这事本王再想想。」无论如何,他要看着村姑回京。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主子总算愿意让成国公府提早接到人,至于主子会如何对付成国公,他们只能默默为成国公祈福。 第二章 风风光光回家去   成国公楚鸿鸣跌跌撞撞地冲进畅春院,果然见到娇滴滴的林姨娘正跪在老夫人前面,心疼极了,可是,想上前将人扶起来,又担心母亲的怒气更大。   「娘,这是怎么回事?」楚鸿鸣讨好地凑到老夫人身边,拿起案桌上的茶盏递到老夫人面前。   「今日回来得可真早。」老夫人不像往常一样伸手接下茶盏,给大儿子面子,而是冷冷地瞥了林姨娘一眼。真是好手段,不到一刻钟,就有奴才通风报信将人带回来,难怪老大媳妇儿被她斗得只能待在兰馨院养病。   楚鸿鸣干笑几声,将茶盏放回案桌上,「娘不是常夸晴娘乖巧聪明,若是哪儿做错了或是处置不妥,您教导她就好了,何必生那么大的气?」   「是她自知理亏,跪下求饶,可不是我教她下跪。」老夫人过去看林姨娘满意极了,乖巧聪明是其一,与定国公府扯得上关系是其二,可是这一次,她竟使成国公府沦为京中权贵夫人之间的笑柄,只因她不愿意派像样的马车去岐县接宁丫头。   「怎么了?」   老夫人不悦地皱眉,「难道你没发现宁丫头至今还未回来吗?」   「不是已经派人去接了吗?」楚鸿鸣的心思全摆在外面,而府里的事就交给林姨娘打点,有要紧的事,她自然会告诉他。   「是啊,派出府里最破烂的马车,将差事交给粗使婆子,结果如何?马车一出通州,不是车轮脱落,就是马儿病了、惊了,如今快一个月,不但没接到人,还闹得京里的贵夫人都在议论此事,说你不喜欢嫡女,不愿意嫡女高嫁英亲王,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阻止嫡女回京。」   楚鸿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责备地看着林姨娘,不过是派人去接宁丫头回来,怎能闹到他的面子全没了?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绝对不是巧合。」   楚鸿鸣细细一想,试探地道:「娘的意思是有人不满意晴娘派去接宁丫头的人?」   「宁丫头要嫁英亲王,怠慢宁丫头不就等于怠慢英亲王,按着英亲王蛮横霸道的性子,他可以容忍吗?」老夫人忍不住又白了林姨娘一眼,没见识的女人!   「我听说,英亲王很可能拒绝这门亲事。」楚鸿鸣至今未得到当上英亲王岳父的好处,原因很简单,没有人相信英亲王会顺利结成这门亲事,他当然感觉不到那位在岐县的女儿有何重要。   「你真糊涂,英亲王再任性妄为,也不敢公然反抗圣旨。」老夫人真是恨铁不成刚,这个儿子若是有点出息,成国公府也不会没落到二流权贵都算不上,如今还能撑住门面,那是因为她擅于经营,手上有不少良田铺子。   楚鸿鸣一噎。对哦,他听了不少关于英亲王的恶行恶状,独缺反抗皇上这一项,甚至英亲王往往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皇上的人,譬如三年前皇上大胆用年轻武将领兵攻打南楚,朝中老臣都反对,唯独英亲王站在皇上那一边。   「你让骁哥儿去接宁丫头回来,他们是兄妹,正好可以藉此机会拉近关系。」老夫人可以说是成国公府目光调适得最快的人。以前楚意宁是短命鬼,如今是未来的英亲王王妃,除了太后,后宫的女人都要拉拢她。   「骁哥儿要读书,国子监那儿不好请假。」楚鸿鸣最看重儿子,尤其是嫡子,想要擦亮成国公府的匾额就靠他了。   「别忘了,皇后娘娘的百花宴就在下个月,宁丫头已经赐婚英亲王,皇后娘娘理当召见宁丫头,若是见不到宁丫头,说不定皇上会以为成国公府不满意这门亲事。」   「我让严总管亲自跑一趟。」   老夫人对他的安排显然不满意,不过,倒没反对。他如何想,她岂会不明白?这关系着面子,派人悄悄将人接回来就好了,大张旗鼓上岐县迎人,不是打他的脸吗?再说了,也不清楚宁丫头的模样,若是没见识的村姑,教人见了,多难看啊。   「林姨娘先回去吧,我还有细节与国公爷商议。」如今老夫人最担心的就是楚意宁的教养问题,虽然有老大媳妇的人在身边侍候,不至于目不识丁,不过,肯定是不懂规矩的野丫头,成亲之前不好好调教,将来顺利嫁去英亲王府,只会添麻烦,英亲王若因此迁怒成国公府,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姨娘颤巍巍地起身,可怜兮兮地行礼告退,临去之前,还瞥了成国公一眼,成国公终究心软了,安慰地回视她一眼,示意今晚会去她那儿。   林姨娘安心地翩然离去,出了畅春院,原本还娇柔的面孔瞬间转为阴沉。她太粗心了,竟然忘了英亲王有多么蛮横难缠。   林姨娘刚回到晴芳院,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楚意歆心急地扑上前,「娘亲还好吗?」自小受宠的她丝毫不在乎嫡母的存在,往往直接称生母为娘。   林姨娘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没事了。」   「祖母恼上娘亲了吗?」如今成国公府是林姨娘管家,楚意歆就是不出房间,也可以知道府里大大小小的事。   「这是我的失算,我不乐意那个丫头风风光光地回来,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楚意歆懊恼地道:「这门亲事为何如此巧合地落在她头上?真是太便宜她了!」   「你爹要派严总管去岐县接人,算是给她面子了,不过你放心,你爹不可能为她开成国公府的大门。」虽然不是秘密,但是国公爷也不愿意大剌剌地告诉众人——他一直将嫡女关在乡下,当然要悄然无声地将人接回来。要不,让楚家嫡长子去接人不是更好,何必派严总管?当然,严总管机灵能干,一定知道如何让那个丫头安静无声地回来。   「我只担心她生得太蠢笨了,影响我的亲事。」   「你别担心,你爹已经看上一门好亲事,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有好消息。」   「我就是嫁入高门,也得不到皇上赐婚。」楚意歆不服气地噘嘴。皇上为何突然记起那个村姑呢?除了皇子,她不可能比那个村姑嫁得更好,可是,即便是皇子的侧妃,也只能是嫡女,庶女想嫁入皇家并不容易。   「皇上赐婚又如何?这也要她有那个命享受啊。」林姨娘恶毒地冷冷一笑,「英亲王性情残暴,手上沾满的血可以染红江河,那个丫头说不定嫁过去不到一年就被凌虐致死。」   楚意歆缩了一下脖子,「英亲王真有那么可怕吗?」   「英亲王不可怕,会死了两任王妃吗?」   虽然楚意宁悲惨的未来令她开心,不过,那终究不是眼前的事,「我只要想到那个村姑下个月能在百花宴上大出风头,我就不甘心。」   「你何必跟她计较那么多?」林姨娘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既然知道她是村姑——没见识又粗俗,她只会在百花宴上闹笑话。」   「对哦,蠢笨至极的村姑还是别出风头,只会闹更多笑话。」楚意歆咯咯咯地笑了,好像她已经亲眼见到楚意宁出糗的样子。   楚意歆认定楚意宁是个粗俗没见识的村姑,必然轻视之,不过,林姨娘也知道楚意宁的身分比她们高,「那个丫头无论如何都是你姊姊,你在府里多少给她留点面子,免得落人口舌,说你没规矩。」   「谁敢说我一句不是,发卖了就是。」楚意歆不以为然地道。   「因为这次的事,老夫人又开始过问府里的事,以后还是收敛一点。」   楚意歆哼了一声,显然不当一回事。   「你可记住了?」   楚意歆应了一声,脑子却想着要在百花宴之前,先在府里办个茶会,当着京中贵女的面给那个村姑难堪,让她认清楚自个儿是什么德性。   得知成国公府接人的马车到了,周璿尹就准备随时出发回京,可是,当周河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却不是因为楚意宁要启程回京,而是她病了。   「她不是大夫吗?」周璿尹看得出她是个有主意的,可是也没料到她会在临去之前闹上这么一出……好吧,他很喜欢她的反击,难道他们来接人,她就应该迫不及待收拾箱笼跟他们回去吗?门儿都没有!不错,这个村姑有个性!   周河愣怔了下,「大夫就不会生病吗?」   周岭反应机灵,立马明白主子的意思,「楚姑娘的病来得可真是巧。」   这会儿周河也反应过来了,「对哦,昨日一早还出门为人看病,怎么今儿个就病了?」   周璿尹送上一个白眼,这个迟钝的家伙!   周河觉得好无辜,他又没见过未来的王妃,哪知道她是个难缠的……糟糕,王爷已经是难侍候的主子了,再来一个不省心的王妃,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你们认为她会病多久?」周璿尹兴致勃勃地问。   周岭感觉到自个儿的脸垮了下来,主子的口气会不会太欢快了?为何他觉得很不妙?「我想应该病个两日就好了吧。」   「两日?」周璿尹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既然要闹,岂能不闹大一点?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这不是很无趣吗?   「成国公府的总管应该不会容许楚姑娘病得太久。」   周璿尹冷冷地挑起眉,「主子的事岂容奴才指手画脚。」   「是,楚姑娘要病几日就病几日。」周岭顺着主子的意说着,觉得自己好像喝下一碗苦不堪言的汤药。   人人都说主子性情残暴,这有失中肯,武将上了战场,若不想双手染上敌人的血,就等着自个儿的血渐渐流光,说白了,残暴是一种生存手段。不过,若说主子任性妄为、蛮横无礼,这绝对是事实,没法子,谁教主子骨子里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身分又尊贵,将折磨人视为乐趣毫不稀奇。   「她究竟会病几日?」周璿尹对楚意宁真的很好奇。   「主子认为几日?」周岭觉得顺着主子的意思方为上策。   想了想,周璿尹不屑地道:「终究是养在乡下的村姑,没有急匆匆地赶着回成国公府已经不简单了,难道还能期望她多病几日吗?能够撑个两日,她当本王的王妃也算是有那么一点像样了。」   周岭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主子的结论不也一样吗?他突然生出一股恶趣味,真想看主子被未来王妃狠踩一脚的样子,「楚姑娘会不会又教人大吃一惊?」   周璿尹冷哼了一声,「村姑就是村姑,她能有多了不起的骨气。」   「是是是,主子所言极是。」周岭衷心期待未来的王妃能狠踩王爷一脚。   「马屁精!」   周岭好想叹气,若耍嘴皮子处处与主子作对,他岂不要沦为主子的人肉沙包?   「等着呗,不会超过两日。」周璿尹肯定道。   好像一切尽在周璿尹掌控之中,可是过了五日,他的脸就垮下来了——   「她竟然病了五日!」周璿尹有一种被某人狠踩一脚的感觉。这个村姑真的很喜欢跟他过不去,病两日就够了,竟然搞到五日……   「楚姑娘好像还卧床不起的样子。」周岭小小声地提醒。他此刻的心情很矛盾,想放声大笑,主子也有大大失算的时候,可是,一想到皇上不知已经派了几回密使催他们回去,他就只想叹气。   周璿尹恶狠狠地一瞪,「她是病上瘾了吗?」   「病不好,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主子真的有够小气,若一开始预言病上十日,这会儿主子一定夸未来的王妃识相。   「我们去瞧瞧。」   「嗄?」   周璿尹懊恼地踢了他一脚,「上房顶瞧瞧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是,主子。」其实他想告诉王爷,老是夜探佳人不太好,可是,主子决定的事岂容反驳?还好主子身手很好,溜得够快,要不,被逮个正着,那就丢脸了。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看起来病得很重,可是仔细一看,两眼闪闪发亮,绝对没有对外所言般病得昏昏沉沉。   「你这个丫头还要病几日?」秦御医真是伤透脑筋了。   「徒儿很担心师傅,放心不下师傅,这病就好不了,如何是好?」楚意宁看起来又可怜又委屈。   秦御医冷哼一声,「别想博取我的同情,我说过了,我不想回京城。」   「我真的不放心师傅独自留在此地。」师傅的性子过于耿直,很容易得罪人,要不,以他的医术,流落至此时不会穷到有一顿没一顿,后来还是靠她推销,师傅的医术才会在岐县得到认可,接着传到周边的县城,让师傅的医术能够发挥。   「没有你,难道师傅就活不下去吗?再说了,你回到成国公府,也不可能跟着师傅,更不可能继续一起行医。」   是啊,先不管她的身分,单是女儿身,出个门都不容易,不过,她有个梦想——「我一直想为师傅开一间医馆,让众人见识师傅的医术。」   「傻孩子,何必呢?这无疑是跟梁淑妃公然对抗,师傅的命保不住就算了,只怕会将你拖下水。」秦御医的眼眶红了,心暖了。虽然遭人逐出太医署是极大的耻辱,但是得到一个聪颖又敬重爱护他的好徒儿,他真的没有遗憾了。   「将来是不是三皇子继位可不知道,梁淑妃也不见得可以一直如此风光。」虽然不在京城,但是经由师傅对宫中的描述,还有邸报透出来的信息,她总觉得当今皇上并非昏君,三皇子又不是极为聪明胆识过人之辈,选择外戚强大的三皇子接位,这不是将周氏王朝送到外姓手中吗?   秦御医摇了摇头,觉得她根本不知道强大的外戚对一位皇子有多重要,「皇后娘娘只有一女,四妃中唯独淑妃和德妃生了皇子,而德妃的出身远远不及淑妃,三皇子继位的可能性最大,这也正是皇后娘娘处处忍让梁淑妃的主因。」   「师傅,我忍让你,不见得是因为我怕你,有可能是为了降低你对我的敌意,但可以肯定一事——皇后娘娘是个聪明人。至于出身,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德妃娘娘最大的优点,外戚的势力太大,绝非好事。」   「是啊,皇上不喜欢外戚的势力太大,但是想登上那个位置,没有外戚相助,也不太容易。」   这一点楚意宁倒无法否认,外戚往往是皇子成为九五至尊最重要的助力,除非皇上握有另外一股足以对抗的势力,而这股势力可以顺利交给皇上看重的皇子。   「师傅还是先跟我去京城吧,我已经让陈云川在京城置办宅子,师傅不便在京城为人治病,可以去城外行医,待我嫁进英亲王府,再接师傅去我的陪嫁庄子,在那儿,我就可以照顾师傅,再寻机会为师傅开医馆。」   「再说吧。」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师傅是担心我嫁不成英亲王吗?」   秦御医略一思忖道:「虽然师傅在太医署的时候未曾有机会见英亲王,可是关于他性情残暴的传闻,只怕是言过其实。」   楚意宁第一次对未来的夫君来了兴致,「师傅是说,有人刻意将他的名声搞臭?」   「师傅不确定是否有人在后面操纵此事,不过,皇上很疼爱英亲王,甚至将他一手栽培的大周最强大兵力的铁骑军交给英亲王,难免使英亲王更为惹眼,据说上个月英亲王还遭人暗算,伤得极重。」   楚意宁双肩垮了下来,「我究竟得罪谁,皇上为何赐婚赐到我头上?」   秦御医还真是傻了,一般人来看,委屈的人应该是英亲王,可是这个丫头却觉得倒霉透了……好吧,他这个徒儿就是与众不同,志气比天高,生性潇洒不喜欢拘束,对她而言,若非自愿,就是嫁皇帝也委屈。   某位偷听者的俊颜此时扭曲变形,这个村姑真的有气死他的本领!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难道师傅觉得委屈的人是英亲王吗?」   「师傅当然觉得英亲王能娶到你,可以说是他三生有幸。」   「这是当然,就怕他不识货。」   「皇家人自视高人一等,可是师傅相信不久之后,他就会明白了。」   楚意宁开心地笑了,果然是师傅,总要站在徒儿这一边。   秦御医起身准备离开,「你的病何时会好?」   「我的身子还很虚弱,再养个十日也不为过。」   「你这丫头也别闹得太过头了,套一句你的话——将人得罪死了,就是将自个儿的路堵死,何苦呢?前进一步是悬崖,但是退一步,也许是海阔天空。」秦御医见她瞬间蔫了,一笑,转身走出去,侍立一旁的方嬷嬷紧跟在后。   某位偷听者的剑眉忍不住上扬,这位村姑竟能说出如此有智慧的言语!好吧,虽然听见她对皇位继承人的见解,已经令他大为惊奇,但是这会儿他更是要说,他还是太小看她了,她的见识不见得输给男子,当然,这不能否认她真的很令人生气!   守在外头的严总管一见到秦御医出来,急忙上前询问:「小姐如何了?休养了几日,应该好了吧。」   秦御医不愿意顺着楚意宁的意思,但也不想扯她后腿,只好折衷道:「小姐平日很少生病,一生病,往往要多养上几日。」   严总管惊愕地瞪大眼睛,「我们赶着回京。」   「若是你执意小姐这会儿定要起程回京,也无妨,可是,别怪老夫没有事先警告你,半路上若折腾出什么更大的毛病,这就是你的错。」   严总管张着嘴巴,可是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老夫告辞了。」秦御医行礼走人。   「严总管,小姐也不想延误回京的时日,若是严总管不怕小姐刚刚转好的病情又恶化了,小姐也愿意明日一早跟严总管起程回京。」方嬷嬷连忙上前释放善意。   严总管苦哈哈地垮了一张脸,这会儿他还能催吗?这位再也不是那位被遗弃的国公府小姐,而是将来的英亲王王妃,就是国公爷也不敢在她面前张狂。   房里,思儿忍不住问:「小姐还要养多久的病?」   「养到我高兴为止啊。」楚意宁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将我丢在这儿十几年了,说要接我回去,我就应该毫无意见的回去吗?」   「他们确实很可恶,可是,小姐终究要回去,闹得不愉快对小姐不好。」   楚意宁戏谑地扬起眉,「方嬷嬷教你当说客吗?」   「不是,嬷嬷只是为我解说利害得失。若不是皇上赐婚,国公爷甚至可以随意将小姐嫁人,再说了,小姐可以不考虑唯一的同胞哥哥,却不能不管国公夫人。」   半晌,楚意宁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知道了,待陈云川他们送消息回来,我们就出发,至于师傅,就等英亲王休了我再说吧。」   某位偷听者差一点从屋顶上滚下来,休了她!很好,真有本事,一次又一次教他「大开眼界」……这一次应该轮到他教她「大开眼界」了,要不,她一直搞不清楚将要嫁得是何方神圣。   虽然她不是出生不久就被遗弃的原主,她对成国公府没有任何期待,可是,她总想为原主出一口气,若能被风风光光地接回成国公府,当然更令人满意,不过,也用不着搞得如此盛大吧!这位传说中性情残暴的英亲王有必要以这种方式现身吗?这是想惩罚她第一次没有认出他是了不起的英亲王吗?这岂能怪她?如今的邸报又不像现代报纸会附上照片,她如何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英亲王!   「二姑娘,这样不妥吧。」严总管低声在楚意宁身侧道。若是真的让英亲王护送二姑娘回京,成国公府就要开大门迎接,这些年二姑娘一直被养在乡下一事势必会闹开来——虽说这事在京城权贵圈子并非秘密,但是闹得人尽皆知,那又是另一回事。   楚意宁唇角一抽,「你觉得不妥,你去告诉那位王爷啊。」这位总管真当她是无知的村姑吗?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吗?人啊,还是少做缺德事,免得有一日为此付上惨痛的代价。   严总管一看到倨傲地高坐在马背上的周璿尹,两条腿就软了。这位王爷恶名昭彰,单听见他的事迹就令人胆颤心惊,哪敢上前跟他说话?   瞥了严总管一眼,楚意宁不怀好意地接着道:「从这儿到京城大约五日,试问,有谁不喜欢舒舒服服,而是一路颠簸进京?若是严总管,想必也会选择坐英亲王府的马车吧。」   英亲王府的马车是宫里特别订做的,除了御辇,就是皇子府的马车都不见得比得上,更别说三流权贵成国公府用的了。严总管再无辜、再委屈,也只敢腹诽,不敢说出口,「这已经是府里最好的马车了。」   楚意宁幸灾乐祸地扬起眉,「此次来接我回府的若是父亲或哥哥,英亲王应该不会说要护送我回京吧。」   严总管真是欲哭无泪,若是国公爷知道会发生今日的意外,就是丢脸,也会亲自来接二姑娘。   周岭接到周璿尹递来的目光,再一次上前恭请,「楚姑娘,请上马车。」   「我要在下一个城镇上街逛逛。」楚意宁很理直气壮地提出请求。   周岭愣怔了下,连忙转身回到周璿尹的坐骑旁边,转达楚意宁的要求。   闻言,周璿尹眉毛挑了挑,终究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我这个未过门的王妃是不是太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了?好吧,村姑一个,根本不知道我的权势有多大,待回到京城,你就会认清楚,再也不敢如此怠慢我。   念头一转,周璿尹顿时变得志得意满,盼着回到京城后,楚意宁反过来巴结奉承他。   没想到美好的画面还未实现,他却先嚐到跟在楚意宁身后打转的滋味。   楚意宁去了一家又一家的药铺和贩卖茶叶的铺子。   早在岐县县城,她就知道这个时代药茶的方子很少,因此她藉着自己所知道的药茶方子与药铺合作挣银子,而药铺愿意合作是因为她会医术,加上她推出来的药茶很得夫人小姐的喜爱,毕竟药茶在岐县县城渐渐被推广开来。可惜她无法用同样的方法在京城贩售药茶,因为连让府里的人知道她懂医术都不妥了,更别说公然行医,不过,这世上的事很难说,先了解状况,将来有机会时,就可以用得上了。至于卖花茶的铺子,相对容易多了,可是,在京城开一间铺子不容易,还不能教人知道与她有关。   「你想卖药茶?」周璿尹实在无法忍受被人漠视的滋味,只好主动上前搭话。   楚意宁侧头看了他一眼,「王爷知道药茶?」   周璿尹骄傲地抬起下巴,「本王岂有不知道的事!」   「了不起,不过,王爷对药茶知道多少?」   张着嘴巴,半晌,周璿尹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顾名思义,药茶既是药,也是茶。」   周璿尹的脸绿了,「你当本王不知道药茶既是药也是茶吗?」   「可是,王爷刚刚说不出来啊。」楚意宁很不给面子,没法子,这位王爷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欠扁的样子,「药茶,有单味的,还有复方;有用于治疗疾病,又有养生保健、延年益寿的。」   被人下面子,周璿尹真的很想扑过去咬人。   「天下之大,岂是一眼就可以收入眼底?若什么都知道,非人,乃神仙也。」   先给他难堪,再安慰他,她当他是个孩子吗!不过,为何他挺受用的?刚刚明明很想扑过去咬她,这会儿看着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王爷难道没听过术业有专攻吗?我可以一口气说上数百种药材,可是若教我上战场,在敌人喊杀之前,我已经直接趴在地上装死。」这位王爷傲娇了点,但却是一个保家卫国的英雄,而她一向敬重英雄。   「没出息!」   「不会打仗,却抢着冲锋陷阵,这不是有出息,而是不长脑子。」   「你是夸自个儿有脑子吗?」   「难道王爷不同意吗?」若她不长脑子,他肯定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本王对你只有一个想法——村姑一个!」不过,她绝对是天下最特别的村姑——容貌比花儿还娇艳、见识如同朝堂上的大臣,气势媲美养在宫里的公主……她真的自幼养在乡下吗?   楚意宁一笑置之,村姑又如何?难道她就不是她吗?   见她不为所动,周璿尹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教人真是火大,忍不住想再给她狠狠踩一脚,「说你是村姑,是本王抬举你,知道吗?」   楚意宁不当一回事地点点头,接着,好像看见什么似地两眼一亮,咽了口口水,话题便转开了,「王爷要吃芙蓉糕吗?」   「嗄?」   「肚子饿了,想吃芙蓉糕。」话落,深知她的思儿已经买来芙蓉糕了。   周璿尹深信自个儿绝对会死在她手上,气死的!到时关于他克死妻子的冤屈终于能被洗刷了,可是他的怒气还来不及发作,香味四溢的芙蓉糕就已送到他面前。   「吃吧。」楚意宁甜甜一笑,彷佛在哄孩子。   「……」这个村姑真是该死,为何笑起来如此勾人魂魄?   「吃啊。」   周璿尹觉得自个儿一定疯了,不但伸手接下来,还吃得津津有味。   周岭见了两眼暴凸,主子从不吃外头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更别说还没验毒。   「好吃吗?」   「……这哪比得上本王的厨子?」   「听过人比人,气死人吗?无论何种食物,进了嘴巴,好好享受食物的美味就对了,何必比来比去呢?」   他想反驳,可是……她的口吻听起来虽怪里怪气,不过细细品味,还真有道理。   「人啊,别太计较了,要不,日子只会越过越糟……糖耳朵!」嘴一馋,楚意宁眼中只看见食物,其他的全抛到脑后,包括某位傲娇的王爷。   可想而知,这位王爷又想咬人了,不过最后,却不知不觉吃下一堆他视为来路不明的东西。   今日天未亮,成国公府上下都动了起来,打开中门,就为了迎接十几年未归的二姑娘楚意宁……不,他们真正要迎接的是英亲王周璿尹——大周名声最糟糕、最难缠,却是连皇上都忍让三分的极尊极贵之人。除了老夫人、卧病在床的国公夫人,以及在国子监读书的楚骁外,国公府楚家三房全员到齐,人人满怀期待又戒慎恐惧,没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见到成国公府如此风光的一刻,不过,这位英亲王会不会瞧谁不顺眼,一掌就劈过来?   「我们为何要站在这儿迎接那个村姑?」楚意歆原想装病不出来,可是林姨娘不许,再想想能第一时间见到村姑的蠢相,令人愉悦,就顺从了,不过等了快半个时辰,还没见到人,她火气就冲上来了。   「别胡说!」林姨娘扯了一下楚意歆的手,又赶紧望向成国公——此时他满腹心思皆在前方的胡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娘亲……」   「安静,别忘了你也是国公爷的女儿。」林姨娘能够深得成国公欢心,主要是知道轻重,懂得分寸。楚意宁即便是见不得人的村姑,也是成国公的女儿,当众诋毁她,这等于是打成国公的脸,且歆儿虽是庶出,却最为受宠,其他两房姑娘始终不平,不时睁大眼睛等着看她笑话,她们绝对要小心为上。   楚意歆百般不愿地噘嘴,可是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时,门外响起了骚动声,显然是期待已久的车队出现了。   楚鸿鸣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为了这个自幼扔在乡下的女儿大开中门,就好像当众搧他的脸,不过见到骑在最前面的周璿尹,他兴奋又胆怯……除了皇上,大周最有权力的人莫过于眼前这位亲王了,而此人将成为他的女婿,他能不开心吗?可是,英亲王的脾气坏透了,皇上都不当一回事了,岂会看重他这个岳父?   周璿尹的坐骑直至楚鸿鸣面前方才停住,而他显然没有下马的意思,抢在楚鸿鸣率众行礼之前举手道:「不必多礼,本王只是护送楚二姑娘回府。」   「……是,王爷。」楚鸿鸣一脸尴尬,后面正准备下跪的众人更是尴尬极了。   周璿尹策马退到一旁,严总管匆匆上前向楚鸿鸣行礼,便唤人在第一辆马车摆车蹬子,恭敬地请楚意宁下马车。   楚鸿鸣见了忍不住皱眉,不过他的心思很快就跟着众人转向马车。   待坐在第二辆马车的方嬷嬷和采儿走过来,侍立两旁,马车的车门帘才有动静,有人跳下来,众人才刚刚伸长脖子,就见此人小心翼翼侍候后面的人下马车,瞬间,众人的心彷佛被提到空中,有人盼着她是蠢笨的村姑,有人盼着她是粗鲁的野丫头,有人盼着她至少相貌过得去……总之,没有人想过她貌若天仙,更别说气质犹如京中贵女。   这位真的是养在乡下的二姑娘吗?   楚意宁随着严总管来到楚鸿鸣面前,淡然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怔了半晌,楚鸿鸣终于反应过来,「先进去吧。」   点头应允,楚意宁转身对周璿尹道:「民女多谢王爷一路护送。」   「明日本王会让江嬷嬷过来见你,将来有事你都可以找她,她应付不来,还有本王。」周璿尹说得很轻巧,可是落在众人耳中,彷佛是一种警告——若有人敢欺负本王未过门的妻子,你们就死定了!   「民女记住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楚意宁越看周璿尹越觉得可爱,看似傲娇,内心却是没长大的孩子,也因此待人泾渭分明,看你是好人,就对你好,看你是坏人,就对你不好——若是让成国府的人知道,英亲王已经将他们归入坏人一类,他们应该不会费心地在这儿装模作样了吧。   「还有,本王最讨厌笨蛋。」   这句话有何含意?众人一致相信,英亲王是在警告他们要当聪明人,别让他讨厌他们,要不然,他们死定了!   「民女记住了。」楚意宁唇角微微上扬。   想来,未来在成国公府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吧……   「民女记住了。」楚意宁唇角微微上扬。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明明承认她是个有脑子的人,为何坚持用「村姑」来贬低她?   英亲王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也不打一声招呼,便策马转身离去。   紧跟在他身侧的周岭和周峻不好意思地向楚鸿鸣点头致意,赶紧策马追过去。   「父亲应该知道王爷是个武将,向来大而化之,不是有意失礼。」楚意宁温婉地解释。   可是众人听在耳中却很不是滋味,她又还没嫁给英亲王,何必帮他解释?她是不是想提醒他们,她是未来的英亲王王妃?   楚鸿鸣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女儿,胡乱地点点头,有些狼狈地道:「你祖母等你等得很心急,还是赶紧进去吧。」   随着众人入内,见了老夫人,再一一将成国公府的人认了一遍,楚意宁便直接了当地提出请求,她要见母亲。   楚意宁的请求合情合理,老夫人即使想拉着她建立感情,也只能装模作样地道一句「应该的」,就让身边的大丫鬟亲自送楚意宁到成国公夫人的兰馨院。   看到瘦骨嶙峋的成国公夫人,楚意宁感觉整颗心揪在一起,许久无法言语。   她很心疼原主,一直想知道当母亲的为何能够忍心对女儿置之不理?虽然方嬷嬷提过成国公夫人病重,但毕竟十几年没有回成国公府,成国公府的消息皆由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久久来一次信件告知,事情难免失真……是啊,确实失真,只是没想到与她想象的相反,大丫鬟刻意淡化母亲的情况,就为了不让她担心。   「娘。」楚意宁很自然地脱口唤道,不知何时,她与原主已经融为一体,她可以感觉到她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感觉到原主对母亲的渴望。   成国公夫人纪明珠激动地看着楚意宁,举起手想摸她,又无力地垂下来。   楚意宁握住她的手,缓缓贴上自个儿的脸颊。   「宁、宁儿……」纪明珠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滚下来,曾以为至死再也见不到女儿,可如今不但近在眼前,还生得如此娇艳动人、朝气蓬勃,这会儿她死也无憾了。   「是,我回来了。」楚意宁温柔地取出帕子为她拭泪。   许久,纪明珠终于又济出声音,「对不起。」   「若觉得对不起我,就养好身子,让我当个有娘疼爱的孩子。」楚意宁不着痕迹地为母亲把脉,脉象极其虚弱。她相信原主一定会原谅一生无缘相见的母亲,因为,这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母亲,为了儿子,不得不将女儿送走,可是又惦记着女儿,茶不思饭不想,长久下来,硬生生将自个儿的身子折腾坏了。   「不恨娘吗?」   楚意宁摇了摇头,「可是,娘若独自丢下我走了,我很可能对娘心生埋怨。」   「娘也想看着你嫁人,可是娘的身子……」   「只要娘想活下来,我可以让娘活得好好的。」说白了,母亲的病是心病,而她就是心病的解药,如今解药服下,就看病人了。   纪明珠显然很困惑,这些年她何尝不想将身子养好,可是每况愈下,每个大夫都说她无药可医了。   「娘相信我,我可是大夫。」楚意宁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方嬷嬷。   方嬷嬷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夫人,小姐不但是大夫,还是很了不起的大夫,小姐拜了一个很厉害的师傅,在岐县有好多人找小姐看病呢。」   「这……怎么回事?」纪明珠很难相信。   「习医很好,不会看不懂大夫开的药方,不知道自个儿吃了什么药材。」   楚意宁说得很轻巧,纪明珠却听得很心酸,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却不得不跑去习医,这是因为日子过得很苦吧。   「我能够让娘活得好好的,这才最重要。」楚意宁不难猜出母亲的想法,想想现代读医科根本是聪明人的权利,医生社会地位很高,可是在这个重视科举的时代,身分地位取决于权力,医生救人治病的本领就显得无足轻重。   是啊,她能够活得好好的,能够看着女儿嫁人,这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纪明珠看着自个儿干瘦的双手,「真的可以吗?」   「当然,娘按着我的指示乖乖吃饭、吃药,不但可以活得好好的,还能长命百岁。」   「好,娘全听你的。」   「还有,女儿会医术一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娘不可以说出去。」   纪明珠点了点头,当然不能说,若教人知道女儿是大夫,对女儿不好。   「我刚刚进兰馨院时,丫鬟婆子乱成一团,我让方嬷嬷暂时待在娘身边侍候,好好教导她们规矩礼仪。」娘病了好多年,这个院子侍候的人生出异心或工作态度不佳,也是可以理解。   略一思忖,纪明珠就明白了,「若是方嬷嬷在娘这儿,你那儿怎么办?」   「我有采儿和思儿,她们很能干。」她毕竟是未来的英亲王王妃,想必有不少丫鬟婆子急于讨好她,她只要订出大方的奖励政策,她们就会互相监督、牵制。   「采儿和思儿?」   「娘累了,该休息了,明日我再带采儿和思儿过来见娘。」   纪明珠确实累了,只是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舍不得闭上眼睛。   「是啊,如今夫人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关于小姐在岐县的事,我再慢慢告诉您。」   方嬷嬷知道当母亲的心情,恨不得快快将那段失去的岁月寻找回来。   纪明珠放心地闭上眼睛,可是依然拉着楚意宁的手不放,紧紧地,好像害怕一松开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嬷嬷,我在这儿陪娘,您先去见兰馨院的丫鬟和婆子,她们想必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若她们对您订下来的规矩有意见,就安排她们去其它院子侍候。」   方嬷嬷应声退出去。   楚意宁看着纪明珠,回想着今日在老夫人的畅春院见到的每一张面孔——楚家三房每个成员都出席了,除了她唯一的同胞哥哥。她突然觉得,楚家人的脸皮真的很厚,一个个抢着在她面前亮相,却不让她见最亲近的家人,若非她主动要求见母亲,他们也不知何年何才会想起来。 第三章 阴谋初显露   离京快一个月的英亲王终于回来了,最欢喜的莫过于侍候皇上的太监、宫女,皇上终于又成了最好侍候的主子了。   「看样子,你很满意朕给你挑的媳妇儿,还亲自将人送回府。」周璇灏的口气可以酸死人了,可惜当事者一点感觉也没有。   「皇兄,这是母后为臣弟挑选的媳妇儿,况且,臣弟不满意,皇兄就会收回圣旨吗?」   周璇尹一副「你敢收回圣旨,我就敢不娶」的姿态。   「朕的圣旨可以随便收回吗?」   「皇家人哪能自个儿挑媳妇儿,臣弟也没想过挑个满意的媳妇儿,最要紧的是面子上过得去。」周璇尹一副真的觉得自己很委屈的样子。   周璇灏唇角抽动一下,若他没想过要挑个满意的媳妇儿,用得着他这个皇帝直接下圣旨赐婚吗?回想过去为他挑选媳妇的过程,简直惨不忍睹,只怕全大周都找不到一个姑娘令他满意。   「朕听说成国公府的姑娘各个生得花容月貌。」周璇灏打趣道。   他无法否认她生得花容月貌,只能道:「皇兄好像忘了,她是出生不久就养在乡下的村姑。」   「她必然纯真善良。」周璇灏避重就轻地道。   纯真善良?周璇尹回想每一次见到楚意宁的景象,确定她与纯真善良完全搭不上关系,狡猾倒是有那么一点。不过,他当然不会吐露实情,「皇兄为何不说养在乡下的村姑一点见识都没有?」   「成国公不至于让自己的女儿一点见识都没有吧。」   「皇兄确定?」成国公自个儿都没见识了,岂会在乎女儿有没有见识?不过,他突然很庆幸楚意宁不是在成国公府养大的。   顿了一下,周璇灏轻巧地道:「母后会派教养嬷嬷去教导她规矩礼仪。」   凡是皇家定下的媳妇都必须接受教养嬷嬷的教导,可是一想到楚意宁会被教导成后宫那些女人的样子,周璇尹就忍不住皱眉。   「你放心,母后一定会挑个最严厉的教养嬷嬷,保证将村姑教导成大家闺秀。」   「不必母后费心,臣弟自有安排。」   周璇灏若有所思地挑起眉。   「她若是变成宫里那些嬷嬷的样子,臣弟会忍不住一脚踹飞她。」虽然她很令人生气,教他老是想扑过去咬她,不过,她还是比那些教养嬷嬷可爱多了。   「是吗?」   「难道教皇兄抱着那些教养嬷嬷睡觉,皇兄愿意?」   「咳……你这个小子……」周璇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臣弟可有说错?」   周璇灏摆了摆手,懒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纠缠不清,下一刻,他的神情突然转为严肃,「这一回你可要用点心思,要不,你就一辈子独自守着英亲王府。」   周璇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皇兄不要太看重臣弟,臣弟就不会孤独终老了。」   虽然外头传言,第一任妻子在新婚之夜被他活活吓死,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毕竟真相难以向人启齿。其实,那个女人是毒发身亡,追查结果,乃因她成亲之前就与表哥有私情,深怕洞房花烛夜非处子之身一事被他发现,只好吞下毒药,也因此,他没有发现其中有人与他过不去;直至第二任妻子遭到侍候多年的丫鬟下毒害死,外头却传言是遭他凌虐致死,他才意识到有人想毁了他的名声。   他向来不在意名声,也懒得为自个儿辩驳,没想到权贵之家再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母后只能逼着皇兄赐婚,而自诩英明的皇兄不愿意强行下旨,便按着母后提供的名单先私下询问,可是每问到一家姑娘,那家姑娘就会出状况,不是病了,就是摔伤破了相,要不就是在街上遇见死对头,发生冲突,不小心原形毕露……总之,一个比一个还倒霉,当然,这其中有他的手笔,但也有人插手的影子,因此他更确信有人要让他的名声臭不可闻。   「你收敛一下脾气,别老是得罪人。」   「臣弟若只知道讨好人,皇兄是不是要怀疑臣弟结党营私?」   「你愿意结党,朕也不用为你操心。」   周璇尹僵硬了一下,别扭地道:「皇兄别太纵容臣弟了,免得臣弟变得更碍眼。」   「谁敢嫌你碍眼?」   周璇尹张开嘴巴又闭上。皇兄正值不惑之年,这个江山至少可以再坐上一、二十年,根本没想到未行冠礼的儿子已经动了争夺皇位的心思……不,皇兄不是没想到,而是自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再说了,大周的权贵还没有一个足以称为猛虎,即使是外戚中最强大的定国公府……没错,若是定国公府没有暗中养死士,手上又没有兵权,就算靠着结亲拉拢了好几家权贵,充其量只是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可是,如今他怀疑定国公府私自豢养死士,且养了好几年了,这只老虎已有攻击力,不容小觑。   「这次出京,除了见到未过门的妻子,可有其它收获?」   周璇尹摇了摇头,闷闷不乐地道:「距离京城五日路程左右的几处庄子都查过了,连个影子都没发现。」   「没有发现,但你坚持自个儿没有看错,是吗?」   周璇尹不满地抬起下巴,「臣弟岂会看错?」   「你如何解释跌落山崖死掉的人会活过来?」   「牢房的囚犯被换了,却无人发现,这不稀奇,只要找到一个容貌极其相似的人替代就可以了,况且摔下山崖时,容貌毁了大半,根本辨别不出身分,是其它侍卫又在他身上找到胎记,众人才因此断定他是定国公府的侍卫长,但胎记也可以是伪造的。」   「定国公性子沉稳、处事谨慎,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周璇尹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却道:「是啊,臣弟想得太简单了,他怎可能将死士养在自个儿的庄子,如此一来,出了事,岂能置身事外?」   周璇灏忍不住咬牙,这个小子偏爱扭曲他的意思,「找不到人,你就无法证实。」   「臣弟一定会找到人。」周璇尹信誓旦旦地道。   「你的性子为何如此执拗?」周璇灏随他意地摆了摆手,转而道:「出宫前,别忘了去一趟慈宁宫,母后很挂念你,担心你在外头磕着碰着,为此还唠叨了朕好几日,责备朕不应该答应让你离京。」   周璇尹不悦地抿着嘴,这种被人当成孩子的感觉真不好。   「听见了吗?」   随意地点了点头,周璇尹转身便出了干清宫。   「难怪这个小子会得罪人,一点规矩也没有……」   静静侍立在旁的总管太监何敏面无表情地听着,却在心里频频叹气,若非皇上太过宠爱,将英亲王养成目中无人的性子,英亲王如何会得罪人?可是,教皇上对英亲王少一点关注,就好像不准皇上怒骂那些自以为是的老臣,简直是割他的肉——痛啊!   楚意宁对成国公府的印象不好,再说明年及笄之后就要嫁人了,如今只想低调地度过这段待嫁的日子,所以每日上老夫人那儿晨昏定省,扮演安分守己的孙女,并为长年卧病在床的母亲调养身子,当然,更重要的是寻找机会出门。   不过,想找机会出门还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倒不是大周对女子要求严厉,而是沾染上英亲王的人,都会莫名奇妙地跟倒霉扯上关系,因此成国公府只能小心再小心,就怕已经沦为三流权贵的处境变得更悲惨。   虽然她不清楚朝堂上的局势,但事出有因,想必英亲王在朝堂上得罪人,才会惹恼人家在他的婚姻大事上头大作文章。   总之,老夫人不同意她出门,她可以理解,但是这可让她头疼了。   楚意宁拿着狼毫随意的在纸上涂鸦,想着要如何找机会出门。   「小姐是不是快闷坏了?」思儿见了忍不住笑道。   楚意宁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你不闷吗?」   「我还忙着熟悉成国公府。」思儿闲时就在成国公府四处与人建立关系,同时打探消息。这是大工程,因此她还没有心思探索外面的热闹繁华。   「真好!」当千金小姐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随便与人建立关系,即使你不在意身分差距,对方却无法脱去阶级思维,没法子,他们不懂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只要皇上持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就高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思儿忍俊不住地咯咯笑了,若教府里其它丫鬟婆子听见了,可能觉得小姐在讽刺或着有什么特别含意,但她知道小姐是发自内心地羡慕。   「楚意宁!」   楚意宁唇角抽动一下,人未出现,声音就到了,楚意歆真的是自幼接受良好教养的千金小姐吗?「我不过小小抱怨了一下,老天爷立马送了一个麻烦给我。」   只见楚意歆冲了进来,「东西拿来!」   「什么东西?」楚意宁不解地眨着眼睛。   「华宝阁刚刚送来的金簪。」   顿了一下,楚意宁终于反应过来了,「张嬷嬷说我可以挑选两支喜欢的金簪,我可没有多要哦。」张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是畅春院的管事嬷嬷。   「我挑好了才轮到你。」   这会儿楚意宁搞清楚状况了,不过,有问题就应该提出来,「为何?」   「这是府里的规矩。」   「若是府里的规矩,为何张嬷嬷先送到我这儿?」请注意,她是虚心请教,不是存心跟这位娇娇女呛声,可惜娇娇女不懂,嗓门更大了。   「我不管,金簪拿来。」   虽然第一眼见到楚意歆就晓得她莽撞无知,是国公府的一大败笔,可是这一刻看着她,楚意宁还是生出一种很深的感触——若是一个女子拥有花容月貌,而没有对等的脑子,就是暴殄天物,可惜了!   「你发什么呆?赶紧拿出来啊!」   「好吧,三妹妹给我银子,我将金簪给三妹妹。」   「嗄?」   「难道三妹妹没有银子吗?」楚意宁绝不承认这是挑衅,就怕她改变主意。   楚意歆最爱面子了,「谁说我没有银子!可是,为何我要给你银子?」   「有了银子,我可以买别的金簪啊。」若非担心吓坏她,楚意宁真想扑过去亲她一下。   这个庶妹很张扬,却傻得太可爱了,就这样将出门的机会送来给她。   楚意歆傻了,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又觉得很奇怪。   「三妹妹不是要我的金簪,赶紧让丫鬟回去拿银子啊。」楚意宁催促道。   楚意歆还是傻傻地搞不清楚眼前状况,只是牢记一件事——今日来清风阁绝对不可以空手而回,要不,她就太没面子了。于是,她赶紧让丫鬟回去取银子过来,然后在楚意宁的坚持下,付了二十两银子交换两支金簪。   楚意歆满意离去,楚意宁则欢喜地把玩书案上两个十两的银锭。   「小姐何必迁就她呢?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庶女。」思儿实在很讨厌楚意歆。   楚意宁歪着脑袋瞅着思儿,「你可曾想过一个问题——楚意歆为何如此嚣张?如同你所言,她不过是一个庶女,就算我被某位高人断言活不过十岁,可如今不但活下来了,还要嫁给英亲王,她不是应该在我面前收敛一点吗?」   「对哦!」思儿苦恼地皱着眉,「这几日我四下与人攀谈,人人都说三姑娘是国公府的宝,别说国公爷,就是老夫人也特别疼爱三姑娘。」   「她在国公府的几个姑娘当中最出色吗?」   思儿摇了摇头,「国公府最有才情的是二房的大姑娘,而容貌最出色的是三房的四姑娘……当然,如今小姐成了国公府第一美人。」   楚意宁没好气地翻白眼,美人在现代好处很多,可是到了这样的时代,若没有相对的权力保护,根本是祸水。   「总之,三姑娘在国公府可以说是最不起眼的。」   「最不起眼……这是不是有失公允?国公府基因强胜,她也算得上闭月羞花……好好好,我扯太远了,拉回来,我们就当她不起眼好了,可是她却被众人当成了成国公府的宝,这不是很不合理吗?成国公府凡事以利益为考虑,一个庶女能给家族带来多大的利益?」   小姐总是有法子将她搞得头昏脑胀,不过,这会儿她可没心思计较,「小姐是觉得其中有问题吗?」   「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合常理,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很难相信。」   「我去打听。」   「小心一点,别让人起疑心。」   思儿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打听消息的高手。」   楚意宁连忙竖起大拇指,「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还有,待会儿出去一趟,告诉陈云川,明日我应该可以出门,请他安排见面的地方。」   愣怔了下,思儿觉得很困惑,「小姐可以出门?」   楚意宁将书案上的银锭当成沙包抛着玩,笑嘻嘻地道:「这要感谢我那位庶妹啊!」   思儿张着嘴巴,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小姐将金簪给她,原来是为了出门。」   「这会儿你懂了吧,吃亏不见得是坏事。」   「是,小姐最聪明了。」   楚意宁嘿嘿一笑,摆了摆手,道:「你先去见陈云川,还有请采儿进来。」   思儿应声退了出去。   其实,楚意宁并不觉得自个儿聪明,实在是对手太弱了……不,应该是对手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她是一个胆怯怕事的村姑,以为她不懂嫡庶的分别,很好,成国公府的人最好全当她是蠢笨无知的村姑,这样她做起事来就更方便了。   从楚意歆那儿要到二十两,楚意宁接下来当然要上畅春院索讨出府的权利,如此一来,楚意歆上清风阁「夺取」金簪一事自然会闹得满府皆知。   「我不是教你别去招惹二姑娘吗!虽然老夫人宠你,但二姑娘要嫁的是英亲王,老夫人不能不给她面子。」林姨娘真是气坏了,她再三嘱咐,无论如何不能主动上清风阁挑事,可是歆儿竟然为了几根金簪沦为全府的笑话。   楚意歆不服气地噘着嘴,「以前府里裁衣、做首饰,我都是排在第一位,如今竟然要排在那个村姑后面,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   「咽不下也要咽,因为她是嫡女,你是庶女。」   「她是嫡女又如何?我才是国公府的宝。」   「老夫人和国公爷当你是宝,但外人看你就是庶女,庶女争不过嫡女。」林姨娘懊恼地伸手戳着楚意歆的额头,「你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不是告诉过你,待她嫁进英亲王府,她的苦日子就来了,你何必与她计较?」   「我就是不甘心,如今府里人人巴结着她,就是祖母也对她百般讨好,祖母已经忘了,一出生就被高人断言贵不可言的是我……」楚意歆的嘴巴被林姨娘捂住了。   「我不是说过,这种话万万不可提起吗?」   楚意歆用力推开林姨娘的手,「这是事实啊。」   「虽然是事实,但是也会为你招来嫉妒,引来不必要的危险。」林姨娘真是后悔极了,这件事不应该说出来,这个丫头太莽撞了。   楚意歆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娘亲未免太小心了,这事若说出去,就是皇子也抢着娶我……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见楚意歆突然两眼闪闪发亮,林姨娘觉得很不安。「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的身分根本配不上皇子。」   其实,她曾经盼着女儿能够成为三皇子的侧妃,可是,她娘不是定国公府那一房,她只能算是梁淑妃的远房表妹,梁淑妃又看不上成国公——这也不怪梁淑妃,国公爷勉强在礼部混个位置,却对三皇子一点帮助都没有,梁淑妃当然不愿意让出一个侧妃的位置给她女儿。   「若是楚意宁发生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代替她嫁给英亲王?」   林姨娘惊愕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楚意歆回想那日见到英亲王的情景,不过一刻钟,他已经偷走她的心,「娘亲也看见了,英亲王生得如此俊美,宛若仙人似的……」   「他是个性情残暴、杀人如麻的武将。」林姨娘冷冷地打断她。   「这是不实传言,他明明温文尔雅,教人如沐春风。」   林姨娘可不觉得英亲王教人如沐春风,他根本是目中无人,不过为此争执不休没有用,她只能强调实际上发生的事,「无风不起浪,一连克死两任妻子,他就是个命硬之人。」   「这有可能是巧合,说不定有人陷害他,而且我贵不可言,怎会被他克死?」楚意歆满脑子已经被荣华富贵的念头占据住了。   林姨娘忍不住皱眉,「你别胡思乱想!」   楚意歆一想到站在英亲王身边的人是楚意宁,就嫉妒得想咬牙,那个自幼养在乡下的村姑如何与她这个娇养的国公府千金相比?她撒娇地勾住林姨娘的手,「娘亲难道不希望我嫁进皇家吗?娘亲去求梁淑妃,让我取代楚意宁嫁给英亲王。」   「这事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你是庶女。」   「英亲王若知道我命格贵不可言,岂会在乎我是庶女?再说了,皇上不是很宠淑妃娘娘吗?只要淑妃娘娘开口,不过是将姊姊换成妹妹,又不是取消这门亲事,皇上为何不愿意?」   虽然刚刚还坚持英亲王性情残暴,非夫君的好人选,可是英亲王的身分如同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很难教人不心动。当初算命一事能够不提最好,不过事隔十几年了,追查不容易……想了一会儿,林姨娘终究迟疑地摇了摇头,「圣旨已下,京中人人皆知英亲王要娶的是成国公府的二姑娘。」   「只要淑妃娘娘答应了,她就会想法子改变皇上的心意。」   林姨娘沉默了。淑妃娘娘看不上歆儿当媳妇,是因为瞧不上成国公府的势力,不过,若是让歆儿嫁给英亲王,淑妃娘娘的立场就变了,淑妃娘娘不见得会反对这门亲事,重要的是,这门亲事可以给淑妃娘娘带来多大的益处。   「娘亲去求淑妃娘娘,只要我成为英亲王王妃,英亲王就会帮三皇子。」楚意歆不懂朝堂局势,但知道英亲王是很厉害的武将,将来无论哪一位皇子继位都必须得到他的支持。   对啊,淑妃娘娘瞧不上成国公府的势力,却很想得到英亲王的支持。林姨娘松口道:「好吧,我会让人带话给淑妃娘娘,请求进宫见淑妃娘娘。」   楚意歆欢喜地抱住林姨娘,「谢谢娘亲!」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淑妃娘娘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很难说。」   「娘亲一定会说服她。」   「无论此事是否能成,你待二姑娘好一点,别教她防着你像防贼似的,要不,将来她出了什么事,人家一定会怀疑到你头上。」   楚意歆很委屈地噘着嘴,「我就是讨厌她嘛!」   「我看她不简单,至少,绝不是愚蠢无知的村姑。」林姨娘一想起那日初见楚意宁,还震撼不已,楚意宁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度岂是寻常女子所有的?虽然楚意宁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婉柔顺,就像冬日的暖阳,可是她总觉得看不透。   正因为楚意宁并非想象中的村姑,而她的出现彷佛告诉众人——成国公府真正的千金之躯回来了,楚意歆才会更看她不顺眼。   「你一定要对她好,当她是姊姊,这对你没有坏处,记住了吗?」   楚意歆冷哼一声,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朝中的大臣看英亲王是一匹孤狼,一个朋友也没有,事实上,周璇尹的朋友可多着,只是绝大部分在民间,且以商贾居多,譬如京城最大的药材商傅家,尤其傅家的大公子傅齐年更是他的生意伙伴,两人合伙开了天香楼——称不上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却拥有最佳的视野——紧临白鹅湖,湖上优游的白鹅看起来别有一番野趣,岸边尽是垂柳,炎炎夏日之时,也能透着一股清爽。   不过,周璇尹显然更喜欢靠街道的包厢房,尤其是靠近前方那间茶馆的厢房,那茶馆看似古朴,不太起眼,进出的却是各地来此做生意的大商贾,他们总会带来各地的消息,可是,他们绝不会想到这间茶馆真正的东家是恶名昭彰的英亲王和当今皇上。   「你终于出现了!」傅齐年咚咚咚地跑进厢房,不过还未站定,先迎来周璇尹随手扔过来的白布,他很自然地举手一抓打开来看,这一看,不由得一怔,「这是什么玩意儿?」   周璇尹看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是白痴吗」,「你看不懂画像?」   「我当然知道这是画像,可是,为何给我此人的画像?」这位王爷总是让人很想踹他一脚,可是一想到三年前运送药材去湘州的途中,若非遇到这位正好去剿匪的王爷,他很可能命丧盗匪刀下,便又只能把脚收起。   周璇尹看他的眼神更鄙夷了,反应如此迟钝,「当然是让你找人啊。」   这会儿傅齐年更蔫了,觉得自个儿的反应真的很蠢,「这个人惹到你了吗?」   「你只要找到人,别动他。」   傅齐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还以为你今日是特地来这儿帮我品尝新菜色,没想到原来另有图谋。」   「少废话,记住了,就将画像毁了。」   「知道了。」傅齐年一副很哀怨地叹了口气,将画像折好收进怀里。   「不是要我品尝新菜色吗?」周璇尹的嘴巴很刁,只要经过他品尝后指点一下,再普通的菜色也会变得无比美味,销路自然更好。   「厨房已经在准备了,过一会儿就送上来。」   既然菜色还未送上来,周璇尹自然转头看向窗外,没想到会见到成国公府的马车,紧接着就见思儿跳下马车,他不由得两眼一亮,脱口道:「那不是村姑的丫鬟吗?」   「谁是村姑?」傅齐年好奇地立马靠过去,可是还来不及看上一眼,周璇尹就一脚踹过来,让他闪远一点,害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真是小气!」   周璇尹可不承认自个儿小气,只是怕打草惊蛇——这种话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他微微挑起眉,接着便站起身往外走。   「慢着,我的新菜色都还没上来,你上哪儿?」傅齐年连忙拉住他。   「本王有事,明儿个再来。」周璇尹用力甩开傅齐年,急匆匆地走人。   傅齐年反应迅速地转而拉住紧跟在后的周岭,「村姑是谁?」   周岭真想拿根棍子狠狠敲打他,不是说他是京城将来最有前景的商贾吗?怎么这么笨?   「傅公子,这还用得着我说吗?你仔细想想不就知道了!」   傅齐年再次被人甩开,然后陷入苦恼的沉思当中,仔细想想就知道村姑究竟是谁……   此时,楚意宁满心欢喜地看着窗外的湖景,觉得自个儿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我就知道小姐会喜欢。」陈云川生得又黑又壮,很难相信他只有十六岁,不过,他拥有一手煮茶的绝技,看他煮茶是享受,因此楚意宁格外喜欢喝他亲手煮的茶。   楚意宁接过陈云川递过来的茶盏,先闻茶香,再细细品尝,真是好茶!「你如何发现这个地方?」   「小姐想卖药茶和花茶,我就走访每个茶馆,喝茶、品茶,也打探消息,才发现了这个地方。」陈云川接着压低嗓门,「小姐别看这儿出入的人其貌不扬,他们可都是各地了不起的大商贾。」   「没想到外观如此不起眼的茶馆竟然能吸引大商贾聚集!」   「上好的茶、精致的糕点,再配上美景,又有独立雅间,由着他们自个儿关在厢房煮茶品茶,因此深得那些大商贾喜爱。」   楚意宁赞许地点点头,「有好产品,再迎合客人需求,生意自然好。」   「听说这儿的糕点师傅是宫里退下来的。」   楚意宁饶富兴味地挑起柳眉,「竟然可以请到宫里退下来的糕点师傅,可见这间茶馆的东家不简单哦。」   「只听说茶馆的掌柜与这位糕点师傅是同乡的。」   这真是个好的理由,但她并不全信,不过她其实也不在意东家是谁,便转了话题,「找到适合卖花茶的铺子了吗?」   陈云川摇了摇头,「不是铺子太贵了,就是地点不合适,想开一间卖花茶的铺子不容易,倒是药茶我觉得更有机会,只要找到愿意合作的药铺,就能挣银子。」   「我们没有门路与药铺搭上关系,想要卖药茶不容易。」   顿了一下,陈云川提起建议,「小姐若能找英亲王合作,想卖药茶就容易了。」   楚意宁怔住了,没想到他会提起那位傲娇的王爷。   「英亲王与京城最大的药材商傅家关系匪浅。」陈云川解释道。   「这可真是稀奇,我听师傅说他与朝中大臣关系不太好。」他的同事应该是朝中大臣,他不与同事搞好关系,反而跑去跟外面的商人联络感情。她对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英亲王深受皇上宠爱,若是再与其它大臣结党,只怕更是树大招风。」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看样子,他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睿智。   「只要小姐愿意,我可以去找英亲王……」   「不要。」楚意宁吐舌头做鬼脸,「我若去求他,以后见到我,他屁股岂不是翘得更高了?」   「咳……小姐!」思儿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至于陈云川倒还沉得住气,不过看得出来他很想扶着额头叹气。   「这是事实啊,你不觉得他老是翘着屁股吗?」   「小姐!」小姐看起来很沉稳,总是让外人觉得像幽深不可见底的古井,可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却教人瞠目结舌,吓得你很想将她嘴巴捂起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真心话总是教人难以接受。」   思儿和陈云川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是真心话教人难以接受,而是小姐毫不在意的说起一个男人的屁股,这才教人难以接受。   隔着一道墙,周璇尹感觉自个儿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了,他老是翘着屁股?她是在骂他傲慢,是吗?本王就是傲慢,不可以吗?   周岭强忍着哈哈大笑的欲望,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主子的屁股……   「周岭,你不想活命了吗?」   「……楚二姑娘真是太不象话了,卑职派人将她的嘴巴塞住。」   周璇尹冷冷地扬起眉,「哪个家伙胆敢碰本王的王妃一根寒毛!」   周岭赶紧闭紧嘴巴。主子真难侍候,明明很气她,恨不得扑过去咬死她,却又忍不住将人家当成宝贝——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主子是不是很喜欢被人惹生气?不不不,若他胆敢惹主子生气,不到一个时辰就死透了,主子只有喜欢某人气他,看来英亲王府的未来精彩可期。   「我要见陈云川。」既然她是他的王妃,她缺银子,他总不能不管吧。   「嗄?」   周璇尹索性一脚踹过去,周岭赶紧滚出厢房去逮某个正准备离开的人。   今日太阳打西边升上来吗?楚意宁看了一眼窗外,再看着殷勤地站在她面前的楚意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前几日还恨不得掐她的脖子,今儿个却将最宝贝的首饰送到她面前,任由她选取,这个反差会不会太大了?   「怎么了?姊姊都不喜欢吗?」楚意歆见楚意宁对眼前的首饰视若无睹,不由得担心了起来,难道楚意宁发现这些并非她最喜欢的首饰?虽然她觉得这些首饰不够精巧华丽,因此很少配戴,可是也绝对不是便宜货。百花宴上,若楚意宁的穿戴太过寒酸了,到时遭人耻笑的不会只有楚意宁,还有成国公府,也因此她才会忍痛拿这些首饰过来供她挑选。   楚意宁温婉地摇摇头,「我不敢拿三妹妹的东西。」   「没关系,这是我要给姊姊的。」   「三妹妹还是拿回去吧。」   顿了一下,楚意歆一副可怜兮兮地说:「姊姊还在跟我生气吗?」   「生气?」楚意宁状似天真疑惑地眨着眼睛。   「那日我将你的金簪抢走了啊。」   「三妹妹不是给了我银子吗?」   「姊姊真的不怪妹妹吗?」   楚意宁甜甜一笑,刻意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不喜欢那两支金簪。」   楚意歆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孔瞬间瓦解。这几日,每次看见那两支簪,她就会气得肉疼,样式简单,完全不合她的品味,而她竟然为此付了二十两银子,不过,她好歹可以自我安慰楚意宁喜欢它们,没想到……   「我不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太俗气了。」楚意宁状似不经意地瞧她头上一眼。   楚意歆真的很想吐血,为免失去控制,她赶紧拿着珠宝匣子走人。   「小姐真是太了不起了!」采儿忍不住拍手叫好。   「我真的觉得金光闪闪的东西太俗气了。」楚意宁实在太无辜了,明明是发自内心规劝楚意歆别搞得自个儿像移动珠宝,这只会让她岌岌可危的气质降为负值,怎么说得好像她故意用言语气走她?   「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各个簪金戴银,若是三姑娘像小姐一样,人家可能会当三姑娘是丫鬟,三姑娘如何受得了?」   闻言,楚意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总而言之,她就是少了名门闺秀的气质,要不,何必靠簪金戴银来证明自个儿的身分呢?」   采儿忍不住发出赞叹,小姐真的很懂得如何气死人不偿命。   楚意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敲了一下脑袋瓜,「哎呀!真是笨死了!那些首饰虽然俗气了一点,但是拿去当铺应该可以换点银子,我何必拒绝她的好意呢?」   若是小姐真的拿三姑娘的首饰去当铺换银子,三姑娘可能会一气之下掐死小姐。不过,采儿这会儿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小姐,三姑娘不会无缘无故对你示好,她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你最好小心一点。」   楚意宁不以为然地一笑,倒不是瞧不起楚意歆,而是这个庶妹藏不住心思,「你认为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采儿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实在想不明白。   「我换一个方法问你好了,我有什么值得她觊觎?」   「小姐要嫁给英亲王。」虽然英亲王名声不好,但英亲王王妃的头衔很尊贵。   「她想要代替我嫁给英亲王吗?」   采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是皇上赐婚,三姑娘怎么可能代替小姐嫁给英亲王?」   「就是啊,如此说来,我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她觊觎的。」顿了一下,楚意宁彷佛随意地接着道:「不过,若她有理由让英亲王愿意换人,这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皇上赐婚的对象明明是小姐,换人不就是欺君之罪吗?」   一顿,楚意宁压低嗓门道:「若是我发生意外呢?」   采儿惊吓地一喊,「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假设,若是我发生意外,英亲王真的会落个克妻的名声,太后和皇上很疼爱英亲王,说不定真的会同意三妹妹代替我这个姊姊嫁给英亲王。」   采儿简直吓坏了,这是说三姑娘会谋害小姐吗?   楚意宁见她这样噗喃一笑,「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吗?」   采儿懊恼地一瞪,「小姐,这种事可以随便说说吗?」   「虽然异想天开,但不是绝不可能,只要跟皇家扯上关系,再荒谬的事也有可能上演。   你听过杨玉环的故事吗?她先是寿王李帽的妻子,后来竟然改嫁李帽他爹李隆基,明明白白的乱伦,却用出家当女道士的法子脱去寿王妃的身分,藉此抹去乱伦的事实。所以啊,皇家是最乱七八糟的地方。」   采儿听得瞠目结舌,这是传奇小说吗?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那位王爷应该看不上三妹妹。」   采儿甩了甩头,「小姐别吓我,害我的心七上八下。」   「你也太不经吓了,万一真的发生了,你怎么办?」见采儿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楚意宁嘿嘿一笑,赶紧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啦,不逗你了,我们去兰馨院。」   看着纪明珠,楚意宁不能不说人的求生意志真的很重要,不到半个月,原本近似骷髅的脸庞已经可以看出过去的相貌。因为成国公生得相当英俊,她还以为原主容貌像父亲,如今方知更像母亲,换言之,母亲是个美人胚子,不过,这可让她更不明白了,林姨娘的姿色根本比不上母亲,如何能够狠狠地将母亲踩在脚底下?   「宁儿,娘觉得精神多了,只是走不到一炷香,就觉得很喘。」纪明珠完全摆脱过去的死气沉沉,整个人变得光彩明亮,尤其在女儿面前,她反倒成了跟母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孩子。   「不急,娘卧病在床多年,想要将身子养回原来的健壮,总要两三年。」   纪明珠不由得苦笑道:「娘是太心急了,想着你明年就要嫁人,若娘不赶紧好起来为你筹备嫁妆,这事只能交给林姨娘,林姨娘岂会为你尽心?」   「我的嫁妆不是林姨娘说了就算,祖母也会过目。」这攸关成国公府的面子,林姨娘想要在她的嫁妆上头动手脚,恐怕没这么容易。   闻言,纪明珠松了一口气,「老夫人只在意成国公府,无论府里的女人如何斗得你死我活,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只要不为害成国公府。」   这一点楚意宁已经发现了,老夫人看重的是家族兴衰,若是三房庶子的子嗣比长房更出色,老夫人也有可能将爵位交给三房,正因为如此,她觉得老夫人偏袒林姨娘的态度有违常理。林姨娘没生儿子,就算女儿高嫁,充其量只为成国公府得到一个强而有力的姻亲,老夫人有必要让林姨娘越过侯府出身的媳妇吗?   「娘,我有一件事想问您,当初高人为我算命,是否为楚家惯例?」   愣怔了下,纪明珠搁下心里的疑惑,仔仔细细道来,「楚家重男轻女,男孩儿一出生必会请高人算命,女孩儿就没有这样的惯例。不过,你出生三个月后,有一日,有位高人路过成国公府,说是在成国公府的牌匾上看见祥瑞,问成国公府是否有新生的孩子,老夫人便将人请进府。」   「我与三妹妹相差一个月,如此说来,那位高人是不是也为三妹妹算命?」   纪明珠点了点头,「楚家不重视女孩儿,嫡庶差异不大。」   「娘可知道三妹妹算命的结果如何?」   「我不清楚,当时听见高人断言你活不过十岁,我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哪会留心你三妹妹算命的结果。」   「娘没听府里的人提过吗?」   「没有,国公爷下了封口令,不准府里谈论那位高人算命的事。」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爹下了封口令?」   「我想是因为你的关系,国公爷才下了封口令。」   楚意宁不以为然,唇角略带嘲讽地一翘,「这倒未必,也许是为了三妹妹。」   「因为歆儿的关系?」   「我们两个同时算命,有可能因为我,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她。」   「这倒是。」   不知道为何,楚意宁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对了,那位高人想必会提到自个儿的来历,娘可还记得他从哪儿来的?」   「我当然记得,他是皇恩寺的高人。」   「皇恩寺?是不是很有名?」过了十几年,娘还记得如此清楚,可见得很有名。   「是啊,娘还未生下你之前,每一年都会上皇恩寺祈福。皇恩寺乃开国太祖皇帝的国师所建的,因此老百姓都称皇恩寺为皇家寺院,上那儿祈福的皆为皇家或权贵之家。」   楚意宁对那种只有皇家或权贵之家会踏进去的地方很反感,这种地方通常很势利,换言之,就是一个很容易用金钱交易的地方——这下她对楚意歆算命的结果越来越好奇了,父亲为何要下封口令?这事绝对与她无关,要不,父亲也不会毫不留情地将她送到岐县那个破旧庄子,可是,若是因为楚意歆,那这个封口令究竟是保护令,还是某人以天机不可泄露这种烂理由让父亲不得不堵住众人的口?   纪明珠见她深思不语,显然也意识到其中有猫腻,「宁儿,是不是哪儿不对?」   「我也不知道,不过,总觉得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事。」若说楚意歆真的怀抱某种异想天开的念头,今日才会送首饰讨好她,那就不能不问楚意歆为何敢生出这样的念头?当然,也许楚意歆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以为男人都会对她一见钟情,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倒觉得楚意歆自卑感很重。   纪明珠突然觉得很不安,伸手抓住她,「你小心一点。」   楚意宁点了点头,转而问:「我听说定国公是林姨娘的表舅,就算林姨娘的父母早逝,还是有机会寻到一门好亲事,为何林姨娘甘愿成为父亲的妾室?」   「国公爷与林姨娘的父亲原本就是旧识,两人有意合作马匹生意,便相约一起去北门关看马,没想到半路上遇到马贼,林姨娘的父亲为了救国公爷而死,临死之前,林老爷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国公爷,国公爷才会纳她为贵妾。」   「原来如此。」   「林姨娘是恩人的女儿,国公爷因此格外怜惜她。」   楚意宁冷冷一笑,若非林姨娘一副娇滴滴的柔弱模样,父亲会格外怜惜她?她突然有一种想法,林姨娘是刻意扮成娇弱的孤女,好将父亲从母亲身边拉走,而事实证明,这个策略对极了,母亲不但失去夫君的心,还搞得自个儿要死不活。   「林姨娘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你切莫对她太大意了。」   楚意宁安抚地轻拍纪明珠手背,保证道:「娘不必担心,我不会跟林姨娘正面冲突。」   若是林姨娘很简单,岂能得到老夫人青睐,越过其它两房的正室夫人获得掌家之权?不过,她也不会高看林姨娘,连派人接她回来都可以搞得如此难看,真不是什么有智慧的人,说来这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一种无奈,无论是否能接受自己所处的阶级,都无法摆脱阶级制度根深柢固的思维,林姨娘是妾室,就很难拥有正室夫人的格局。 第四章 百花宴露身手   这几日,楚意宁的思绪总是绕着一个问题打转——楚意歆当时算命的结果会不会是贵不可言?她活不过十岁,因此被送到乡下,而楚意歆一个庶女能得重视,命格当然是又富又贵,可以为成国公府带来利益,不是吗?只是,若人生能如此轻易算出来,还会精彩吗?   说真格的,楚意歆即便将来又富又贵,也不见得能为成国公府带来多大的利益,一来,楚意歆的脑子不太发达,没将好事办成坏事就该偷笑了;二来,楚意歆骄蛮的性子很不讨喜,不给成国公府惹祸就很了不起了。这是她客观的个人见解,不过,老夫人和父亲不见得看得出如此简单的道理。   「小姐!」思儿一脸兴奋地跑进来,冲到她面前,两眼闪闪发亮。   楚意宁戏谑地扬起眉,「心情很好,出门捡到银子吗?」   思儿撇了撇嘴,「小姐,捡银子是乞丐的差事,轮不到我。」   楚意宁愣怔了下,「我怎么没听过捡银子是乞丐的差事?」   「小姐想想看,他们大街小巷钻来钻去,眼睛犀利、手脚利落,就是在寻找得到银子的机会,有人掉了银子,怎能不落在他们的手上?」思儿难得有机会教导主子正确的观念,可神气了。   「是是是,思儿先生,我受教了,不过,不是捡了银子,你干啥那么兴奋?」   「小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三姑娘算命的结果吗?」思儿踢掉鞋子,跳上软榻,济到楚意宁身边,压低嗓门,「贵不可言。」   「什么?」楚意宁眨了眨眼睛,她是不是听错了?   「贵不可言,因此老夫人和国公爷格外宠她,甚至有意无意提及她是国公府的宝,最后连丫鬟婆子们都说三姑娘是国公府的宝。」   楚意宁有点傻了,半晌,才挤出声音,「不会吧!」   「真的,我是不小心听见的。」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你如何不小心听见的?」   「三姑娘跟四姑娘、五姑娘在花园作画,几个丫鬟随侍在凉亭外面,有人躲在角落窃窃私语,不小心被我听见了。」思儿最大的乐趣就是四处闲晃,无意间总会听见悄悄话。   唇角抽动一下,楚意宁语带讽刺地道:「在花园作画?她们真有闲情逸致。」   「小姐忘了吗?三姑娘可是来请过小姐,小姐推说不会丹青,拒绝了。」   顿了一下,楚意宁想起来了,「对哦!除了绘制草药图,我对作画一向没兴趣,既然已经不是学生了,何必勉强自个儿坐在那儿写生呢。」   思儿真是苦恼极了,小姐为何老爱说那种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话?   「这个不重要,不过,丫鬟怎么会突然聊起此事?」如今,她几乎可以肯定父亲下封口令确实是为了楚意歆,贵不可言是好事,但也容易招来危险。说真格的,她不认为父亲是如此细腻小心之人,应该是某人提醒了父亲,父亲才下封口令……总之,既然禁了那么多年,为何此时丫鬟们会聊起此事?   「好像是前些天从晴芳院传出来的。」   「晴芳院为何会传出这件事?」这就更奇怪了,若是按她的推论,某人应该就是林姨娘,这是一个母亲保护女儿的本能,那晴芳院就应该是对这事守得最严的地方才是。   「好像是三姑娘挨了骂,大声嚷嚷被丫鬟听见了,然后就传出来了。」   「原来如此。不过,楚意歆竟然忍了这么久才说出来,真是不容易!」   「三姑娘说不定是不久之前才知道。」   楚意宁懊恼地拍一下脑袋瓜,「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思儿很神气地抬起下巴,继续道:「我觉得是因为皇上赐婚,小姐得了一个好姻缘,三姑娘嫉妒死了,林姨娘只能道出当初算命的结果以便安抚三姑娘。」   楚意宁深表同意的点点头,不过,有一点她要抗议,「谁说嫁给那位别扭的王爷是好姻缘?」   「小姐不是说英亲王别扭了点,但是很可爱吗?」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有啊,虽然小姐只是自言自语,可是我听得一清二楚。」   楚意宁实在不知要如何反应,骂自个儿笨蛋,还是责备思儿耳朵竖得太直了?   思儿调皮地挤眉弄眼,「其实,小姐觉得英亲王很不错吧。」   「我又还没嫁给他,哪知道他错还是不错?」楚意宁故意呸了一声。   思儿咯咯咯地笑了。   「你笑什么?」她突然觉得很心虚,彷佛心事被人家看出来。这不是很可笑吗?难道她真的觉得嫁给那位傲娇的王爷很不错?好吧,她原本抱持悲壮的心情面对婚姻,没想到他与传言出入颇大,她忍不住生出小小的窃喜,也许这段赐婚没有那么可怕,可是,两人接触的时日毕竟太短了,她还看不出他好或不好。   「我看小姐和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楚意宁恶狠狠地一瞪,「你不是说他身上有杀气吗?」   「武将嘛,身上当然有杀气,小姐是医者,身上也有血气啊。」   「我当然有血气,又不是死人。」略微一顿,楚意宁微眯着眼瞅着她,「你的胳臂何时转了方向?」   「我是眼见为凭。」回京的路上,她发现很有趣的事——王爷看似不屑小姐,却老是绕着小姐打转,而小姐看似老爱欺负王爷,却又将王爷当成自己人。总之,见到他们一来一往,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甜蜜,就如她记忆中父母的相处一样。   「……你当心一点,年纪还小,眼睛就花了。」楚意宁索性转头看着窗外,不想理人,不过思儿可没忘记正事,硬是将她的目光从窗外拉回来。   「小姐真的相信三姑娘贵不可言吗?」   「我啊,相信算命只会困住人,傻子才将自个儿的命交给别人算来算去。」   思儿仔细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地点点头。   「我与三妹妹出生相差一个月,若说其中没有猫腻,很难相信。」   「我也觉得其中必有猫腻,小姐要查吗?」   「暂时别动,这事不容易查,我再慢慢琢磨。」   这时,外头传来丫鬟高喊方嬷嬷的声音,思儿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软榻,免得方嬷嬷说她没规矩,可是鞋子来不及穿回去,被逮个正着。   方嬷嬷皱着眉,「不是告诉过你,回到国公府,首要留意规矩。」   思儿一脸无辜,「这是巧合,我难得如此没规矩。」   「是啊,嬷嬷,思儿已经不容易了。」   「小姐别纵着她。」   「我一向赏罚分明,该赏就赏,该罚就罚,绝对不会因人而异。」   方嬷嬷回想走进清风阁的时候,丫鬟婆子做事井然有序,可见得小姐将丫鬟婆子的规矩教得很好,也就不再揪着思儿不放,直接将手上的匣子摆在几案上,「百花宴就要到了,这是夫人为小姐准备的首饰。」   「我又不缺首饰,娘何必特地为我准备?」话虽如此,楚意宁还是打开了匣子,真是金光闪闪,不过比起楚意歆想要讨好她的首饰精致多了。   「这是夫人的心意,况且小姐以前的首饰也不适合百花宴。」   「嬷嬷代我谢谢娘,让娘费心了。」身为医者,楚意宁没有配戴首饰的习惯,那只会妨碍她看诊,回到京城后,虽然无法出门行医,但是一个人的习惯很难改变,她最多插一根金簪,再戴上耳坠子,给她一大堆首饰根本是一种浪费,不过,既然是娘的心意,她就不能不收。   「夫人很开心,终于可以为小姐做点事了。」   「那么,可以请娘为我绣几条帕子吗?」娘应该多增加一些活动量。   「好,我会告诉夫人,小姐的针线活一向拿不出手。」   楚意宁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前世她连缝个扣子都乱七八糟,哪有本事绣花。「嬷嬷知道就好了,何必说出来?」   「嬷嬷真是太多嘴了!」方嬷嬷故作懊恼的打一下自个儿的嘴巴,两人接着很有默契地同时笑了。方嬷嬷随即行礼道:「小姐继续看书,嬷嬷不打扰小姐了。」   看书……楚意宁这才想到自个儿原本在看医书,看着看着,思绪就飞走了,然后手上的医书……眼睛飞快梭巡一圈,终于在软榻下方找到医书。   楚意宁唇角微微一抽,还好方嬷嬷走人了,要不然,她索性挖个洞将自己埋了,丢脸啊!   楚意宁一直不懂,皇后宴请权贵之家为何称百花宴?如今终于明白了,原来是每个人都会将自己打扮得像花儿似的,就是公子哥儿也一样,戴金冠、穿华服,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在一般老百姓眼中是金光闪闪的人物,说起来,比争相绽放的百花更有看头,难怪要称为百花宴。   不过,看到人家的打扮再回头打量自己,楚意宁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问斜后方的思儿,「我看起来是不是比人家的丫鬟还不如?」   顿了一下,思儿坦白地点点头,「小姐太过素雅了。」   「难怪出门的时候,三妹妹笑得很诡异,我还以为她中邪了。」   「三姑娘真坏,也不给小姐提个醒。」   虽然最近楚意歆频频对她释出善意,可是这位庶妹实在不是演戏的高手,根本藏不住厌恶她的心思。这种话心知肚明就好了,还是别说出来,「她不是送了首饰给我,我拒绝了。」言下之意,人家已经提醒了,是她不当一回事。不过,她很庆幸没有接受楚意歆的好意,娘准备的首饰好歹还有品味。   思儿撇嘴道:「想回去,也没马车送我们回去。」   「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我喜欢与众不同吧。」   「小姐原本就与众不同。」   楚意宁唇角抽动一下,与众不同应该是赞美,可是,为何这会儿成了讽刺?   算了,她不在乎这种小事,赞美也好,讽刺也好,今日她就真正与众不同吧。   百花宴在皇家别苑举行,可谓将京城的权贵之家都聚集来了,若在这儿闹出什么事,在整个权贵圈子的名声也毁了。   这种场合她的警觉性一向很高,不想遇到麻烦,最好避开众人,不过,她可没想到会遇到某位小姑娘昏倒的场面,对方还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闭嘴!」楚意宁严厉地瞪了惊叫的宫女,连忙将手伸向思儿,思儿很有默契的将随身携带的针灸包给她,她立刻上前为那位小姑娘施针。   思儿机警地拽住宫女,免得她到处乱跑,将小姐为人治病的事说出去。其实她的担忧是多余的,宫女显然无意离开那位小姑娘身边,原先惊叫本是想招人过来帮忙。   昏厥过去的小姑娘悠悠转醒,呆看楚意宁半晌,出声道:「是你救我的吗?」   看样子,这位小姑娘很清楚自个儿得了羊角风。楚意宁索性直言,「这种病需要长期调理,不然会越来越严重,哪日发病没有人看见就完了。」   「本宫……我身边随时有人侍候。」小姑娘忿忿不平地噘着嘴,「他们都是庸医,说要针灸才能治好,却又不擅长针灸。」   师傅确实提过宫里的御医不擅长针灸,一来大周医者自古不重视针灸之术;二来御医虽经常接触后宫贵人,可实际为贵人们施针的往往是医女,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甚少提出要施针,自然不愿意花心思钻研针灸之术。楚意宁看得出眼前的小姑娘是宫里贵人,应该是公主,倒不是因为她与身俱来的骄傲,而是她刚刚差一点失言透露身分。   「你可以治本……我的病吗?」小姑娘满是渴望,又带着胆怯。   楚意宁信心满满地点头道:「可以。」   小姑娘欢喜地笑了,「以后我的病就交给你了。」   「是。」楚意宁恭敬应道。   「你等着,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了。」小姑娘姿态高贵地起身,拉着宫女走人。   「慢着,我想先推荐一道饮品给你——白菊绿茶饮。白菊花、槐米和绿茶各一钱,放入瓷杯以沸水浸泡盖严,一炷香后代茶飮用。若是你有不懂之处,可以问宫里的御医。」   「我知道了,记得等我!」小姑娘回以一笑,终于恢复小孩子活泼的性子,蹦蹦跳跳走人。   思儿苦恼地皱眉,「小姐,她又不知道你是谁,上哪儿找你?」   「她自然有方法找到我。」方法有很多种,不过,最简单又不引人注意的方法就是,这位公主只要发挥绘画的功力在纸上挥洒一下,保证宫女可以将她找出来。   「小姐真的要帮她治病吗?」   「她来得可真是时候,我都快忘了自个儿是医者了。」   「小姐不是在帮夫人治病吗?」   「我娘说起来是营养不良,只要想活下去,愿意吃东西,慢慢就会好转。」   「可是,为何府里请来的大夫都说夫人无药可医。」   「心病不是一般的药物可以医治的,说是无药可医也没错,不过,我怀疑这些大夫被某人收买,刻意让我娘以为自己病入膏肓。」   思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小姐,我们就一直待在这儿吗?」   「过一会儿宴席开始,我们就得入席。」   「你为何躲在这儿?」周璇尹彷佛从天而降,跳到楚意宁面前。   他在找她吗?虽然他还是一副很欠扁的样子,但也许是看见他身体里面的小男孩,她就是越看他越觉得可爱,「我是个村姑,不敢见人。」   周璇尹傲娇地点点头,「不错啊,还知道自个儿是村姑。」   「王爷对我不满意,频频喊我村姑,不是吗?」   「你有何值得本王满意?」周璇尹一副很不屑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过,为何越看越像一朵出水白莲,让人很想将她藏不起,不教别人瞧见?   「我为何要王爷满意?我看自己满意就够了啊。」   周璇尹一副见鬼似的瞪大眼睛,「你看自个儿这样子就满意了?」   「对啊,不行吗?」   「没出息!」   「我是村姑,何必太有出息?」懒得理他,楚意宁帅气地带着思儿转身走人。   「这个村姑……本王若没有被她活活气死,肯定是老天爷可怜我。」   保持距离站在一旁的周岭微扯了一下唇角,故意道:「若王爷对楚二姑娘很不满意,卑职想个法子让楚二姑娘一病不起。」   周璇尹恶狠狠一瞪,「你是嫌本王名声还不够坏吗?」   「主子不是一向不在乎名声吗?」周岭越说越小声。   「本王不能改变心意吗?」   「是,王爷。」周岭撇了撇嘴,主子真的很爱装模作样,明明对楚二姑娘满意极了,早已放在心上,甚至一进皇家别苑就急着四处找人,深怕她被人家欺负,可又口是心非——主子这个人真的很护短,自己可以任意欺负楚二姑娘,却不允别人碰她一根寒毛。   周璇尹走过来狠踹他一脚,「别发傻了,走了。」   主子,你的嘴巴已经够坏了,有必要再动脚吗?周岭悲壮地抱着惨遭虐待的脚,一拐一拐地跟过去。   而刚离去的楚意宁,已迅速来到目的地,抬手理了理发丝和衣襟,迈开步子。   进入宴席。   她毫无疑问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素雅的打扮,更因为她是未来的英亲王王妃。不过,她一概视若无睹。   「我刚刚一直在找姊姊,也不知道姊姊跑去哪儿了。」楚意歆的嗓门很大,显然想将众人的目光引过来。   「没见识的村姑,一下子见到那么多贵人,肯定吓坏了,赶紧跑去躲起来。」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蹦出了这句话,立马招来许多不怀好意的嗤笑声。   虽然英亲王恶名昭彰,但英亲王王妃的位置仍旧令人又羡慕又嫉妒,再说了,英亲王堪称大周最俊美最英武的男子,谁不想嫁给他?   「有我在姊姊身边,我会护着姊姊。」楚意歆连忙道。   楚意宁微挑起眉,这不是等于同意别人骂她村姑吗?她是不介意当村姑,但是她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嘴脸实在令人倒胃口。她望向最靠近她们、专门在宴席上侍候的宫女,虚心请教,「这些都是出身名门世族的贵女吗?」   众人的嗤笑声瞬间止住。   宫女不慌不忙地上前行礼,目光带着敬意,「是,楚二姑娘。」   楚意宁唇角微微上扬,看样子,宴席上这些侍候的宫女都是精心挑选的,她们很清楚什么位子坐了什么人,却也不会偏向哪方。   虽然笑声止住,可有人就是不甘心放过楚意宁,恶意地道:「楚二姑娘识字吗?」   楚意歆尴尬地一笑,状似担心地靠向楚意宁,低声问了一句,「姊姊识字吗?」   楚意宁真想骂一句笨蛋,若她不识字,只会证明一件事——成国公如何怠慢她这个嫡出的女儿,这对成国公的名声可不是好事。不过,她彷佛完全不知道她们居心不良地反问:「不识字又如何?」   「这种事可不能说出去,姊姊会被人家笑话。」   你在一旁扯自家姊姊的后腿,这才是笑话。楚意宁真想叹气,老夫人怎能容许林姨娘将女儿教成这副德性?   「是啊,不识字怎敢嫁给英亲王?」先前那个带着恶意的声音又响起了。   楚意宁沉稳地将目光转向那位姑娘——生得很清秀,可惜太刻薄了,「赐婚的是皇上,这位姑娘可是质疑皇上的眼光?」   不只某人嘴巴闭上了,就连看笑话的那些姑娘也忙不迭地撇开头,就怕被一旁侍候的宫女惦记上了。没有人胆敢质疑皇上,触怒龙颜,就算不是死路一条,只怕也没有哪个名门世家敢上门提亲了。   「三妹妹,别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我们是一家人。」楚意宁的声音很轻很柔,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权威感。   楚意歆瞬间脸色发白。是啊,楚意宁不识字固然丢脸,但是身为她的妹妹也得不到好处,且这事若传回成国公府,她肯定会挨骂。   「人的脑子生来不是摆着好看,而是要用它,要不,只会被别人拿来当枪使。」   这个村姑竟然骂她笨蛋!「你……」   「别忘了身在何处,三妹妹的亲事还未定下来,不是吗?小心一点,可别吓跑那些想上门求娶的高门大户。」虽然成国公府已经沦为三流权贵,但因为她要嫁给英亲王,权贵之家还是很乐意上门求娶她这位妹妹,当然,庶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楚意歆真正闭上嘴巴了。即使看不上楚意宁口中的高门大户,但也不能不在意这些睁大眼睛打量的目光,万一传出闲言闲语,闹到英亲王那儿,就算她命格贵不可言,英亲王畏于流言也不敢娶她。   此时,有三名宫女走过来,众人转开的目光再度凝聚过来,因为她们都知道最前面那一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她们走到楚意宁前面,恭敬行礼,「请问是楚二姑娘吗?」   楚意宁起身回礼,「是,宫女姊姊有何吩咐?」   「皇后娘娘有请楚二姑娘。」   「是,请宫女姊姊带路。」   皇后娘娘为何突然召见楚意宁?楚意歆眼巴巴地看着随坤宁宫宫女离开的楚意宁,恨不得可以跟过去,但是她不能,更不敢。   虽然百花宴由皇后娘娘设宴,可是皇后娘娘通常交给下面四妃打理,今年主事的是德妃娘娘,不过,即使是德妃娘娘,也不会在宴席一开始就与众人同乐,总要等到宴席最高潮之时方才出现,皇后娘娘就更不用说了。如今,皇后娘娘竟然召见楚意宁,还是单独召见……   难道是因为楚意宁是未来的英亲王王妃吗?若是为了英亲王,也应该是太后娘娘召见,为何是皇后娘娘?还是说,楚意宁刚刚惹了什么麻烦?   楚意歆真的是一刻也坐不住,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伸长脖子等着楚意宁回来。   虽然已经猜到那位得了羊角风的小姑娘是公主,但是楚意宁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唯一出自皇后娘娘肚子的孩子——朝阳公主——大周最尊贵,也最受宠的公主。她竟然可以成为这位公主的主治医生,虽然不能让人知道此事,但又何妨?她原本就不想曝露医者的身分,只要能摆脱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困境,这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不过最令她欢喜的是,朝阳公主愿意相信她,给她机会。   楚意宁回到宴席时,宴席正好进到最高潮——作画或题诗,因此没有人留意她回来,除了眼巴巴地等着她的楚意歆。   「皇后娘娘为何要见姊姊?」看到楚意宁笑容满面地回到宴席,楚意歆忍不住嫉妒地质问:「是不是姊姊惹了什么麻烦?」   「三妹妹很希望我惹麻烦吗?」她真的很想低调度过嫁人之前的这段日子,可是,这位脑子进水的妹妹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妹妹只是担心姊姊自幼生长在乡下,不懂规矩,得罪了贵人。」没错,楚意歆就是恨不得楚意宁惹麻烦,如此一来,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谢谢三妹妹如此为我担心。」楚意宁回以天真无邪的一笑,「虽然我没有多少见识,倒也知道不该看自家人的笑话,要不,只是给外人笑话的机会。」   楚意歆脸色一变,「你……」   「三妹妹真的不必担心,我不喜欢惹麻烦,倒是三妹妹留心一点,有些人就是喜欢挑起事端,三妹妹最好离她们远一点,免得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皇后娘娘究竟为何召见姊姊?」楚意歆用力捏着大腿的肉,努力压下冒上来的火气。   楚意宁对她甜甜地一笑,「我要嫁给英亲王,三妹妹忘了吗?」   楚意歆恨恨地咬牙切齿,哼!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妹妹忘了告诉姊姊一件事,今日若不能为百花宴作一幅画,就必须在某人的画作上题一首诗。姊姊作画应该不行,但姊姊可以为英亲王的画作题诗。」   楚意宁唇角一抽,怎么老是玩这种把戏?   「英亲王是马上英雄,姊姊的诗作要有气势,这才配得上英亲王。」   楚意宁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她,「你是不是太关心英亲王了?」   双颊瞬间染红,楚意歆结结巴巴地道:「我……只是给姊姊建议,姊姊应该也不愿意随便坏了人家的画作,不是吗?而且,英亲王是武将,当然不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   「你如何知道他不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谁会不知道?」   英亲王看似很粗暴,但是在她看来,他骨子里是个纤细的人……应该说,纤细的小男孩比较贴切,不过,楚意宁懒得争论地点了点头,转而道:「今儿个我不留下一幅画,也不题诗,那又如何?」   顿了一下,楚意歆一脸不屑地道:「我可没听过有这种事。」   「可见得你孤陋寡闻。」她就不相信在场的权贵子女都会作画作诗。   「你……」   「今日来了那么多人,想必不是人人都有作画或题诗的兴致吧。」若是来这儿如同上考场,她相信人数应该会减半。   没错,作画或题诗不过是藉此机会展现才情引人注意,说不定还可以为自个儿争来好姻缘,所以通常定了亲的姑娘都不会参与。楚意歆咬了咬下唇,语带挑衅地道:「姊姊是英亲王未过门的妻子,难道姊姊愿意见到别的姑娘在王爷的画作上题诗?」   「你确定王爷会作画?」她觉得他应该没兴趣参与这种活动,除非……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会不会借机找她麻烦?   「……若是姊姊开口请英亲王作画,英亲王不会拒绝姊姊。」楚意歆仔细想想,确实不曾看见英亲王在百花宴上作画。   楚意宁一副「你傻了吗」的表情,「我没兴趣题诗,为何要请王爷作画?」   楚意歆的舌头彻底冻结了。   楚意宁露齿一笑,终于让某人安静了,不过,开心不到一炷香,便有两个宫女分别送来一幅画和笔、墨、砚。   「英亲王请楚二姑娘为他的画作题诗。」   楚意宁真的很想破口大骂,这个臭小子果然借机找她麻烦!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楚意宁——有人目光带着深思,这位未来的英亲王王妃竟然能让英亲王破例当众作画;有人好奇英亲王画了什么,未来的英亲王王妃又会如何题诗;有人等着看笑话,这个自幼养在乡下的村姑哪会作诗;有人充满同情,英亲王有必要欺负未过门的妻子吗——无论怀抱何种心思,众人皆在等待楚意宁的回应。   「姊姊不曾上过闺学,不会作诗。」楚意歆连忙道,好像很心疼姊姊遭到刁难。   「我确实不会作诗。」她很重视智慧财产权,盗用人家作品这种事很难下手。   瞬间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   「由本宫为七皇叔作诗,再请楚二姑娘将诗文誊抄在画上,可行?」朝阳公主穿越众人走到楚意宁前面,调皮地对她挤眉弄眼。   「可。」周璇尹出声了。   朝阳公主垂下螓首看着案上的画作——左边一片空白,唯有右手边一株盛大开放的牡丹……不,也许是芍药,或者是……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花,总之,就是一株绚丽绽放的花朵,这是何意?朝阳公主望向周璇尹——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不过盯着某人的眼睛流转着不知名的情愫,接着,她看向楚意宁——即使面对这样的场面,依然宁静祥和……   突然,她有点明白了,便轻轻吟来,「百花皆从眼前过,独留佳人绽枝头,是花非花,是人非人,唯见痴心人。」   没人敢说这首诗作得不好,因为出自朝阳公主之口,不过,某人耳廓悄悄红了。   此时,宫女已经磨好墨,楚意宁只好执笔在画作上誊抄朝阳公主的诗文。   无论是看笑话,还是为她担心,众人的心全被提起来,可是,当他们看到落在画作上的字时,一个个瞠目结舌,她写得竟然是行草!   朝阳公主很喜欢,拿起画作道:「七皇叔可以将这幅画送朝阳吗?」   「本王的画不送人。」周璇尹看了周岭一眼。   周岭立刻走过去,恭敬地向朝阳公主行礼致歉,然后取走她手上的画作。   「七皇叔!」   「今日的宴席应该结束了吧。」   英亲王已经开口了,坐在上头的德妃娘娘当然立马起身退席,接着各家权贵纷纷抢着告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人已走得差不多了,而成国公府的人也告辞离开了,周璇尹总算是满意的走人了,不过,后头跟了一个对他的画作不死心的朝阳公主。   「七皇叔,给朝阳啦!」   「吵死了……」   「七皇叔……」   楚意歆觉得自己作了一场噩梦,原本以为百花宴会让楚意宁变成笑话,英亲王就不会娶楚意宁了,没想到楚意宁一次又一次让她惊吓不已,先是一改平日傻乎乎的样子,锐利得让人无法招架,接着又当众展露了那么一手,总而言之,楚意宁彻底摆脱村姑的名声,不但如此,一回到府,皇后娘娘的赏赐马上跟在后头送进府。   她越想越生气,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是阴谋,楚意宁的阴谋,楚意宁故意在她面前扮傻装村姑,以便找机会让她出丑、难堪,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话她,笑她又蠢又笨,竟然被一个养在乡下的丫头蒙骗了,以后她如何见人?英亲王还愿意娶她吗?   「啊——」楚意歆控制不住地边尖叫边拿起东西往地上砸。   「你闹够了没?」林姨娘用力抓住楚意歆,夺下她手上的花瓶,交给身后的丫鬟收好,恼怒地举起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砸这些东西出气,难道就可以帮你扳回面子了吗?」   「娘亲……」楚意歆哇一声哭了出来,扑进林姨娘怀里。   林姨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叹了声,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取出手绢为她拭泪,「别哭了,这会儿你哭瞎了眼也于事无补。」   「娘亲……我……我们都被她骗了……」楚意歆努力止住泪水,可是越想越难过,她还能嫁给英亲王吗?   「我不是早就提醒你,她不简单,绝不是无知愚蠢的村姑。」林姨娘叹道。   这话若教楚意宁听见,肯定要义正词严地指正她,是你们自个儿有偏见,谁说村姑就一定无知愚蠢?岐县也是有满腹经纶的秀才先生,大户也会让姑娘家读书识字。   「我没想到她如此厉害……娘亲,我怎么办?」楚意歆突然觉得很茫然,原本深信她可以取而代之,如今却反过来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远,而且还是她比不上楚意宁,除了命格之外,她真的一无是处。   「你别再想着英亲王了。」   楚意歆瞪大眼睛,「不要,我就是要嫁给英亲王。」   「你还看不出来吗?英亲王已经认定他要娶的是二姑娘。」她是妾室,没有资格参加百花宴,可是听歆儿身边的丫鬟提起百花宴上发生的点点滴滴,她不难猜出英亲王对楚意宁很满意——这是当然,不论姿色,或是面对那种场面的态度,就是定国公府最得意的嫡女也不如。   「贵不可言的是我。」   林姨娘脸色一沉,「英亲王已经贵不可言,用不着你来锦上添花。」   楚意歆摇了摇头,如今「好命」是她唯一的倚仗,「娘亲不是常常说,没有人不喜欢锦上添花,英亲王当然也不例外!难道娘亲不愿意我嫁进皇家吗?」   「我当然希望你一生荣华富贵,可是,你当皇家是什么地方?羊圈吗?当今皇上有八个儿子,如今出宫建府的有三个——大皇子三年前被圈禁、二皇子体弱多病,再来就是三皇子,因此人人都觉得三皇子更有胜算,却忘了其它皇子也会长大,也会出宫建府,再过个几年,夺嫡之争是无法避免的,那儿不适合你。」林姨娘最后打消让女儿成为三皇子侧妃的念头,不只是因为梁淑妃看不上楚意歆,更因为她知道女儿没有本事跟人家争斗。   楚意歆不服气地噘嘴,「英亲王又不是皇子。」   这个傻丫头,即使是臣子,也会扯进夺嫡之争,何况是位高权重的亲王。林姨娘没法子跟她解释那么多,索性道:「皇上不可能收回圣旨,这是自打嘴巴。」   提起皇上,楚意歆就想起一件事,「娘亲何时进宫见淑妃娘娘?」   「我已经递消息进宫了,淑妃娘娘若要见我,很快就会派人送帖子给我。」其实林姨娘没有抱任何期待,淑妃娘娘若是有意见她,早就该派人过来询问,而不会至今一点声音都没有。   「娘亲再派人进宫递话,若是英亲王娶了楚意宁,他绝对不会帮三皇子,可是我就不同了,我一定会让他帮三皇子。」   「傻丫头,这个道理淑妃娘娘岂会不知?」顿了一下,林姨娘索性说出近来想通的大胆猜测,「依我看,说不定淑妃娘娘根本不想拉拢英亲王,否则,淑妃娘娘早就会在英亲王的亲事上插一脚。」   「娘亲不是说英亲王是武将,手上有大周最厉害的铁骑军,淑妃娘娘怎可能不想拉拢英亲王?」   「没错,若能得到英亲王相助,三皇子如虎添翼,可是,皇上对英亲王的宠爱远胜其他皇子,英亲王很可能因此生出自个儿登基为皇的念头,淑妃娘娘当然会对英亲王生出戒备。」   「淑妃娘娘想太多了。」   林姨娘忍不住叹气,这个丫头才真应该多想一点。   「娘亲……」   「好了!」林姨娘轻拍着她的手背,本来想劝女儿放弃的,到头来却是她妥协了。「你别急,我再想想有何法子可以说服淑妃娘娘改变心意。」   闻言,楚意歆终于笑了,只要娘亲愿意,就一定有法子。   周璇尹不喜欢下棋,觉得很无聊,可是皇上要你下棋,你能够说不吗?因此下了朝,他总是溜得特别快,人家喜欢往皇上跟前凑,他却是能闪多远就多远,不过,往往是半路就被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拦截,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习惯先溜了再说。当然,皇上可以找其它大臣,或者后宫后妃也很乐意陪皇上下棋,可皇上偏偏喜欢找他。   众人暗暗猜想,莫非英亲王不会下棋,皇上跟他下棋最有成就感了,唯有近身侍候皇上的人才知道,实因英亲王棋路诡谲多变,一如他当初对付北燕最厉害的胡狼军,皇上只有跟他下棋才会热血沸腾。他们想过要纠正众人错误的观念,可是这只会让英亲王想捏死他们,还是闭上嘴巴好了,只求英亲王别老是让他们在屁股后面追人,这真的很累。   没想到他们小小的愿望成真了,英亲王竟然主动陪皇上下棋,让他们感动得一塌糊涂。   「今日朕明明看见朝阳东升,为何你下朝不急着走人?」最近周璇灏可谓笑口常开,就连平日战战兢兢的朝臣都可以感受到这位帝王的好心情。   「皇兄不是老嫌臣弟没有良心,今日良心发现了。」   「良心发现了?」周璇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待会儿她出宫时,你可别追出去。」   顿了一下,周璇尹清了清嗓子,「她是个村姑,不懂宫中的规矩,臣弟不盯着她,万一她不小心得罪哪个嫔妃,臣弟真的摆脱不了克妻之名。」   侍立一旁的众人顿时明白了,原来英亲王如此好商量地陪皇上下棋,是为了如今身在坤宁宫的楚二姑娘。   周璇灏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好像忘了,人都还没娶进门,她还不是英亲王王妃。」以前担心他瞧不上任何女人,如今却担心他对楚家二姑娘太上心了。   「在众人眼中,即使未过门,她还是臣弟的妻子,只要她出事,这笔帐都会算到臣弟头上。」   「她为朝阳治病,别说是朕,就是皇后也会尽全力护她周全。」   「皇兄管得到后宫吗?皇后娘娘在后宫真能约束每一个人吗?」   「……你是质疑朕连一个人都护不住吗?」若他有心插手,岂会管不了?只是,他确实刻意放手将后宫的事交给皇后,至于皇后,她不是管不了,而是刻意纵容某些人,以便保护更重要的人。   「皇兄敢说自个儿没有失算的时候吗?」   周璇灏脑海闪过一个清丽娇媚的容颜,若非他失算,又岂会失去她?   气氛顿时变得很僵硬,身边侍候的人屏住呼吸,深怕一个呼吸声就会挑起冲突,皇上很宠英亲王,但并不是没有发过脾气,譬如拿东西砸伤了英亲王的头、叫英亲王滚出去跪在干清宫外面……次数还不少,没法子,谁教英亲王性子执拗,不知何谓妥协。   还好此时何敏的小徒儿何希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凑到何敏耳边说了几句话,何敏才得救似的展露笑颜,连忙上前。   「皇上,皇后娘娘派人递话进来,说淑妃娘娘请求见成国公的贵妾林姨娘。」   周璇灏愣怔了下,「淑妃何时跟成国公的贵妾扯上关系了?」   「皇上忘了吗,成国公的贵妾是淑妃娘娘的远房表妹。」   「远房表妹……朕想起来了,因为救命之恩,淑妃的远房表妹成了成国公的贵妾。」近身侍候的人都听得出来皇上很不屑,定国公太不会做人了,只要愿意出面安排亲事,人家何至于沦落为妾。   「淑妃娘娘进宫至今,也只召见过林姨娘几次,不怪皇上会忘了。」   周璇灏微挑着眉,「不过,她为何突然召见林姨娘?」   「楚三姑娘明年就及笄了,淑妃娘娘很关心她的亲事。」   周璇灏显然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哈哈大笑,「淑妃有年纪了,如今也懂得关心无关紧要之人的亲事。」   皇上会不会说得太坦白了?何敏彷佛没听见皇上的讽刺,提醒皇上,「皇后娘娘还在等皇上回复。」   「就让她见吧。」不见,就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何敏应声看了何希一眼,何希点头退出去。   见周璇尹神情转为凝重,周璇灏笑着问:「怎么了?」   「皇兄真的认为淑妃娘娘见林姨娘如此单纯吗?」   「要不,你认为如何?」周璇灏从不认为淑妃单纯,可是,后宫哪个女人是单纯的?每个人后面都有家族,家族的利益能够不管吗?人不能忘本,家族的利益当然要管,他对妃嫔照顾家族的小动作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别太贪心了,触犯他的底线,他就由着她们互相撕咬争斗,冷眼旁观,何乐而不为?   「臣弟看梁淑妃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周璇灏一副很伤脑筋地摇摇头,「你就是瞧她不顺眼。」   周璇尹唇角一勾,冷冷地道:「若是定国公真的养死士,皇兄认为她不知道吗?」   「你不能单凭一个死人就认定他养死士,做任何事不可能毫无动机,朕又没说不立三皇子为太子。」为了安定国公的心,他甚至处处表现得很看重三皇子,好像对三皇子期许很高的样子,当然,他也很用心地栽培待在宫里年纪最大的四皇子,以便令朝中大臣看不出他心目中真正的太子人选。   周璇尹不得不承认,理论上确实如此。   「再说了,朕觉得淑妃脑子不够好,成不了大事。」当初他会从定国公府的几个嫡女当中挑选她进宫,就是看中她空有容貌,脑子却不太管用。   「皇兄别太小看女人了。」   周璇灏戏谑地挑了挑眉,很稀奇地道:「你不是很瞧不起女人吗?」   周璇尹微微撇开头,别扭地道:「臣弟的娘是女人,臣弟岂会瞧不起女人?」   「是吗?不是因为成国公府的那个二姑娘?」   周璇尹难得脸红了,「……若不是会治病,不过是村姑一个。」   「你的嘴巴再不知收敛,当心气跑了她,你就娶不到王妃了。」   周璇尹抿嘴抬起下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突然,周璇灏想到什么似地轻拍了一下几案,状似伤脑筋地说:「哎呀!朕为何如此糊涂,忘了呢?圣旨已下,她想跑也不能跑,要不,这可是株连九族之罪。」   青筋暴跳,周璇尹差一点跳起来,一脚踹过去。   「唯见痴心人。」周璇灏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还装模作样,朝阳都看出你的心思了,朕还会看不出来吗?」   「……皇兄最好管管朝阳,就爱看些乱七八糟的传奇小说,脑子都长歪了。」周璇尹哼一声站起来,甩头走人。   「脑子长歪了?这个臭小子,怎么如此没有规矩?你还当朕是皇帝吗……」   何敏面无表情地听着皇上唠叨,却忍不住腹诽,若不是皇上惯着,英亲王会养成这副德性吗?难怪许多人暗中议论,英亲王在皇上眼中根本不是弟弟,而是儿子,平时宠着,生气发火的时候,就变成了严父,莫怪英亲王被罚跪在干清宫外面一夜,皇子还要嫉妒英亲王,说英亲王比他们更像皇上的儿子,且虽然几度暗示皇上不该如此,可是不管用,皇上就宠着英亲王。 第五章 王爷的呵护   初次见到朝阳公主时,楚意宁以为她不到十岁,没想到已经十二了,可是对一个曾经活到三十的穿越者而言,看她就是个小孩子。不过,她显然认为自个儿是大姑娘了,坚持她们是姊妹关系,而非婶婶和侄女……基本上,她也无法接受后者,若朝阳公主喊她七皇婶,人家还以为她急着嫁英亲王,这不是很丢脸吗?   不管如何,因为进宫为朝阳公主针灸治病,她有了在大周的第一个朋友,且朝阳公主也很配合她,没让太多人知道治病的事,只用别的借口找她进宫。   「宁儿姊姊为何会习医?」朝阳公主对楚意宁可是打心底崇拜,每回针灸之后,总要拉着她说上一会儿的话。   「懂医术很好,可以帮助许多人。」   「我也想习医帮助人,可是母后不答应。」朝阳公主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公主妹妹身分尊贵,谁敢让公主妹妹看病?」这个时代可以简单分成两类人——被服侍与服侍人,而公主岂能当服侍人的大夫?   「对哦,如此,我习医岂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若是公主妹妹真的有兴趣,懂点草药、医理也不是坏事。」也许宫斗的事听太多了,她觉得宫里的女人多少懂一点比较好。   这时大宫女桐花快步走进来,「公主,英亲王已经在坤宁宫外面等楚二姑娘了。」   朝阳公主气呼呼地瞪大眼睛,「七皇叔也太会算了吧,本宫与宁儿姊姊刚要说上话,他就来讨人了!」   桐花看了楚意宁一眼,抿嘴一笑,「英亲王说,以后公主想跟楚二姑娘说话,可以上英亲王府。」   楚意宁脸红了,真想踹某人一脚。   朝阳公主咯咯咯地笑了,调皮地对楚意宁挤眉弄眼,「七皇叔真的很心急哦。」   楚意宁第一次觉得自个儿的嘴巴很笨,完全说不出话。   「七皇叔不便进来坤宁宫,我还是赶紧送宁儿姊姊出去。」   「不不不,如何敢劳烦公主妹妹!」他们两个根本不像叔叔和侄女,倒像兄妹,一个喜欢摆姿态,一个喜欢撒娇黏人。   「不会,我就喜欢宁儿姊姊。」   朝阳公主明摆着要当跟屁虫,楚意宁还能如何,只好由着她送自己走出坤宁宫。   周璇尹一看到朝阳公主,脸都僵了,「你跑出来干么?」   「我今日特地请宁儿姊姊进宫喝茶,谢谢她总是进宫陪我说话,她要出宫,我当然要送送她。」朝阳公主撒娇地黏上去,「我好想念七皇叔。」   「别想!」什么宁儿姊姊,明明是七皇婶,没规矩的丫头!   朝阳公主嘴一噘,「七皇叔也太心急了,我都还没说呢。」   周璇尹斜睨一眼,「本王会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七皇叔真是小气,不过是让七皇叔带我出宫吃一顿。」朝阳公主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哈巴狗,拉了拉他的衣袖。   楚意宁闻言不禁失笑,这周璇尹真像是朝阳公主肚子里的蛔虫……他们两人的感情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当然,听说他们都是太后亲自教养带大的,感情好也是理所当然。朝阳公主乃因皇后娘娘生产时伤了身子,急需调养,无力照顾而不得不送到太后那儿,周璇尹呢?关于周璇尹的生母丽嫔娘娘,传言少得可怜,像是刻意被遗忘的女人,又像是刻意被保护起来的女人,正是如此,更显得神秘。   周璇尹忍不住皱眉,这个小吃货!「宫里没得吃吗?」   「宫里哪有外面的花样多。」   「不满意,你将他们全换了。」   朝阳公主懊恼得瞪大眼睛,「七皇叔想害我吗?」   「你不是不满意吗?」   「我哪有不满意,不过是想尝点新鲜味。」朝阳公主忍不住跺脚。   「没本事,就别占着位置。御膳房是什么样的地方,连变点新鲜花样都不会,还不如早早退出去。好啦,走了。」周璇尹转身就要走人,可是见到某人还傻站着,他索性过去拉她的手,带她离开。   楚意宁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知道应该甩开他,可是不知为何使不上力?她脑子一片空白,只听见自个儿急促的心跳声。   走了一段路,周璇尹突然出声道:「有没有想去哪儿?」   「嗄?」楚意宁无法思考,明明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是他的手好大好漂亮,还有长年习武留下来的茧,给了她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听不懂吗?本王问你,可有想去什么地方?」   楚意宁回过神了,「任何地方都可以吗?」   周璇尹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竟敢质疑他的话!   「我想去茗香阁。」楚意宁连忙道。   周璇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此时他们正好出了东安门,英亲王府的马车已经在那儿等着。   「何叔,去茗香阁。」周璇尹随即跳上马车,然后伸出手,楚意宁见了一怔,但仍将手交给他,他轻轻使力将她拉上马车。   而始终默默跟在后头的思儿当然很识相地跑去何叔身边坐着。   她就说嘛,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马车缓缓驶向茗香阁,周璇尹中途接了什么消息先行离去,但依旧让何叔载她们到茗香阁。   回想起当时陈云川告诉她,已经找到卖花茶的铺子,还有他找了傅家大公子傅齐年提出合作卖药茶一事,傅齐年很有兴趣,楚意宁兴奋极了,可是,又觉得很不真实,这会不会是作梦?虽然陈云川透过思儿送来铺子的设计图,询问她如何摆设,有何看法,只是没有亲眼证实,她还是难以置信。   这一刻,她终于见到茗香阁了,总算有了真实感,不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要耗上一年才开得成,没想到不满三个月就能见到计划实现。   「小姐,等如姨他们进京,我们就可以开张了。」陈云川显然也很兴奋,如今他们在京城算是真正安定下来了。   楚意宁笑着点点头,指示道:「这儿开张之后,你打听一下,我们再买个庄子。」   「小姐要买庄子?」   「我原本想挣个一两年的银子再买庄子种花,可是如今手上有不少银子,就早早将庄子买下来,到时候师傅说不定就愿意回京了。」皇后娘娘对她很慷慨,真金白银赏了不少,她的计划当然可以提早实施。   「好的,我会尽快打探有哪一处庄子要卖。」   「不急,这儿可是京城,买庄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陈云川很有信心地拍着胸膛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楚意宁似见到什么稀奇事物般挑起眉,「不久之前让你在京城买铺子,你还愁得不得了。」   「……如今有了经验,做什么事都不怕了。」陈云川可以感觉到额头布满汗珠。   「这倒是,有了第一步,第二步就不难了。」   闻言陈云川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下一刻,楚意宁就蹦出一个教他招架不住的问题。   「对了,你是不是找过英亲王?」当马车到了茗香阁外面,她才想起一事——当她提到茗香阁时,周璇尹为何没有一丝丝迟疑?若说这儿正式营运了,他知道也不奇怪,问题是,茗香阁的牌匾都还没挂上,他如何得知这儿?   陈云川叹了声气,该来的还是会来,他还是老老实实道来比较好,「小姐不愿意,我不敢找英亲王,可是英亲王自个儿找上门,我就没法子拒绝了。」   楚意宁眨了眨眼睛,「你是说,这铺子是英亲王帮忙找的?」   「是,这间铺子是王爷找的,傅家大少爷那儿也是王爷牵线,可是王爷不准我说。」陈云川苦恼地双手合十,请求道:「可以请小姐当作不知道此事吗?」   楚意宁忍不住撇了撇嘴,究竟谁才是他主子!「他怎么会找上你?」   「我是在湖光茶馆遇见王爷。」   不会吧!「京城不是很大吗?为何第一趟出府就被他撞见了?」   陈云川嘿嘿一笑,「老天爷显然想借着王爷帮助小姐。」   「他想帮就帮吧,又不是我去求他。」   「若非王爷不愿意说,小姐真应该好好谢谢王爷。」思儿觉得有必要说句公道话。   楚意宁懊恼地一瞪,怎么她也跟着陈云川一样胳臂往外弯?   「王爷对小姐真的很好。」思儿不怕死地又道。   「……他只是帮点小忙,这有很好吗?」她绝对不会承认,其实她心里甜滋滋的。这是当然,被一个人默默守护着,谁会不欢喜呢?   思儿摇了摇头,一副很不认同地看着她,「小姐不是常说要心存感恩吗?」   楚意宁的舌头打结了,是该夸她对身边人的教育太成功了,还是责备自个儿不够坦率,明明很感激,为何不愿意坦率的承认?   「王爷只是帮小姐找铺子、牵线,生意要做得好,最重要的还是得看我们卖的东西是否受到欢迎。」陈云川客观地道。   理论上如此,但是基本上,周璇尹已经帮她铺好路了,只要商品好,接下来的生意绝对不难做。   「总之,小姐以后对王爷好一点。」思儿良心建议道。   「我……知道了。」她觉得很委屈,她哪有对周璇尹不好?反倒是他,总是那副很欠扁的样子,若非因她进宫为朝阳公主治病,他担心她在宫里遭祸,总是亲自送她回府,谁会看得出来他很袒护她?   梁淑妃目送随着宫女离开的林姨娘,唇角讽刺地一勾,这种人最蠢了,明明女儿只是一块劣石,却当成宝玉。   「楚家这位丫头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竟然妄想取代姊姊嫁给英亲王!」梁淑妃原本不想见林姨娘,可是林姨娘太烦人了,一次又一次递话进来,正巧她又听说朝阳公主召楚家二姑娘进宫,觉得有必要了解这位在百花宴上出了风头的楚二姑娘,便让林姨娘进宫一趟,没想到林姨娘教她「大开眼界」,害她差一点失了分寸捧腹大笑。   大宫女荷香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来,「奴婢倒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楚家三姑娘确实又天真又愚蠢,可是正因为如此,更容易利用。   梁淑妃挑着眉看着荷香,等着她进一步解说。   「若能如此,主子也不用费心对付英亲王了。」枕边人是个天真的蠢蛋,擅加利用,就可以搞得英亲王府乌烟瘴气了。'   梁淑妃顿时恍然大悟,「对哦,本宫为何没有想到呢?那个无知的蠢丫头绝对有本事搞得英亲王一个头两个大!」   「是啊,后院失火,英亲王也无心做大事了。」   梁淑妃赞许地对荷香一笑,「还是你机灵!」   「不过,撇开皇上赐婚的圣旨,就是成国公府的二姑娘嫁不成英亲王,也轮不到楚三姑娘——她只是庶女,皇上不会让英亲王娶个庶女为妻。」   梁淑妃不当一回事地摆了摆手,「当不成正妃,可以当侧妃啊。」总之,只要将那个无知的蠢丫头放在英亲王的后院,目的就达到了,正妻也好,贱妾也罢,她可是一点都不在意。   「即使是侧妃,皇上也不会同意。」   梁淑妃摸着手上的戒指,恶毒地一笑,「若是两人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英亲王能够不给楚三姑娘一个交代吗?」   「娘娘好主意。」   「不过,英亲王又难缠又难操控,想要将他引进陷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英亲王好像很重视楚二姑娘,娘娘不如利用楚二姑娘。」   梁淑妃想了想,点了点头,「若是从楚家二姑娘下手,倒是容易多了。」   顿了一下,荷香不安地道:「奴婢觉得楚二姑娘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为何?」   「一个养在乡下的姑娘竟然可以在百花宴上夺得众人的目光,这就足以证明她不简单,更别说她还得到朝阳公主青睐,经常受邀进宫。」皇后娘娘对朝阳公主的管教极其严格,要不,皇上唯一的嫡出公主早就被养成骄纵跋扈的性子了。   梁淑妃脸色一沉,「是啊,本宫确实不能太小看她了……对了,不是让人去打探朝阳公主为何老是请楚二姑娘进宫吗?」   「坤宁宫防得像铁桶似的,不容易打探消息。」荷香的话刚刚落下,只见另一名大宫女梨香急步走进来。   「何事如此着急?」梁淑妃一副很优雅地拿起几案上的茶盏。其实,她的性子很急,因此下面侍候的人一有事就会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她不敢让她等,可是她又恨不得装得像皇后娘娘一样优雅从容,好像天塌下来了也不在乎。   「娘娘,奴婢终于得到消息了,楚家二姑娘是进宫给朝阳公主治病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也难怪梨香如此着急。   「什么?」茶盏从手上滑落,哐啷一声,碎了一地,可是梁淑妃毫无察觉。   小宫女悄悄上前收拾地上的碎片,而梨香不安地瑟缩一下,却又不能不硬着头皮说:「奴婢也不敢相信,一个被遗弃在乡下的姑娘怎么可能懂医术?再说了,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将尊贵的朝阳公主交给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治病呢?可是,楚二姑娘每一次进宫,皇后娘娘都会有赏赐,于是,奴婢就从这儿下手打探,得知楚二姑娘给朝阳公主开了药方。」   「她会医术?!」梁淑妃怎么也不敢相信。   「娘娘要不要派个人去成国公府问林姨娘?」荷香提议道。   梁淑妃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必了,若她知道,早就说了。」林姨娘只是一味强调——楚意歆会站在三皇子这一边,而楚意宁因为痛恨她,绝不会帮三皇子……这实在太可笑了,英亲王若是如此容易受女人操纵,她还会放在眼里吗。   荷香想想也对,转而道:「若是如此,就要想法子阻止她嫁给英亲王。」以后娘娘就算有法子塞女人进英亲王的后院,只怕都会轻而易举地被她下毒害死。   「圣旨已下,谈何容易?」梁淑妃生气地一掌落在几案上,「当初究竟是谁让皇上赐婚的?」   荷香和梨香互看了一眼,不就是娘娘吗?林姨娘老想巴结娘娘,而娘娘很瞧不起林姨娘,想到成国公有个嫡女被林姨娘弄到乡下,便想将人弄回来给林姨娘添堵,于是某一日,娘娘便随口在太后面前提起楚家二姑娘,还特别强调,楚二姑娘逃过大师所说的十年大限,必定是个有后福之人。太后听见,便来了兴致,派人暗中调查,还真的如娘娘所言,便直接逼皇上下旨赐婚……总而言之,楚二姑娘能有如此机运还要谢谢娘娘。不过这些话她们两个都不敢说出口,要不然,娘娘恐怕要气得大闹特闹,而遭殃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侍候的人。   「不行,派人递话给定国公,这个丫头留不得。」   「娘娘三思,」荷香急忙地道:「若是楚二姑娘真的为朝阳公主治病,不但皇后娘娘会派人暗中保护她,就是皇上那儿也不可能没有看护。」   梨香点头附和,「是啊,如今娘娘不能轻易动楚二姑娘。」   「本宫最讨厌医术精湛的人。」梁淑妃自动将楚意宁归类为医术精湛,这是当然,皇后娘娘性子谨慎,不可能随便用人。   「娘娘,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法子促成楚三姑娘和英亲王的事。」   梁淑妃同意地点点头,「没错,先解决此事,再来琢磨其它的事。」   楚意宁回府两三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畅春院遇到楚意歆。   在她眼中,楚意歆属于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只因为人人说她是国公府的宝,她就忘了自个儿是庶女,嚣张跋扈,以至于人人不喜,这还真不是普通地不会做人。不过,这不能全怪她,孩子年幼不懂事,父母有教导之责,可是不管是国公爷还是林姨娘,他们都只会纵容她,最终将她教养成一个见识短浅的丫头,比那些清楚自个儿很不足的村姑还不如。   楚意歆对楚意宁甜甜一笑,得意地扬起下巴,「姊姊来得正好,我刚刚跟祖母说,淑妃娘娘请我们下个月跟皇家一起去芳满园避暑。」   「与皇家一起去避暑?」楚意宁对皇家实在没有好感,这些尊贵的人觉得京城热得让他们受不了,自家去避暑就好了,干么拉着一堆人去凑热闹?若说这其中没有暗藏什么企图,她真的很难相信。、   老夫人显然很欢喜成国公府也在受邀之列,主动道来,「每到季夏,太后都会去皇恩寺祈福,而避暑行宫芳满园就在皇恩寺附近,因此太后也会顺道去芳满园避暑。太后喜欢热闹,每一次都会邀请几家权贵随行,成国公府已经许多年没有受到邀请了。」老夫人说得相当含蓄,其实从楚鸿鸣继承爵位开始,成国公府几乎被皇家给遗忘了。   「这都是因为姨娘的关系,要不,我们哪能去得了避暑行宫。」楚意歆连忙邀功。   可是这话老夫人不爱听,不悦地皱眉,若没有成国公府,岂会因为与梁淑妃攀得上一点关系,太后就给那么大的面子?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怎么越听越不像好事?不过,皇恩寺……当初不就是那儿的高人断言她活不过十岁,楚意歆贵不可言吗?   「姊姊,英亲王应该会去吧。」   楚意宁懒洋洋地睨了一眼,这个丫头毫不顾忌的表达对周璇尹的关心,好吗?   见状,楚意歆不由得一恼,「若是英亲王没去,姊姊也不必难过,等你们成亲之后,英亲王应该会比较在意姊姊。」   换言之,若是英亲王不去,就表示英亲王不在意她吗?楚意宁一笑置之。   看了她们之间的互动,老夫人担忧地道:「你们姊妹要好好相处。」   「姊姊就是不喜欢我。」楚意歆委屈地抢着道。   「我不喜欢妹妹?」楚意宁状似很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却彷佛要将楚意歆看穿似地,「我又不是多尊贵的人儿,岂敢说不喜欢谁这种话?可是,三妹妹却觉得自个儿不讨我喜欢,这是为何?难道三妹妹做了什么会令我不喜欢的事?」   楚意歆心虚地撇开头,随口找了一个理由,「还不是因为爹比较宠我。」   「这倒是,爹确实比较宠三妹妹。」楚意宁的声音很平淡,显然不太在意。   「好啦,别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你们姊妹闹得不开心,只是教别人看笑话。」老夫人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回去了。   走出畅春院,楚意歆不甘心地冲到楚意宁前面,一副等着看她笑话般道:「你可要在太后面前好好表现。」   楚意宁带着试探地挑起眉,「三妹妹为何如此担心我?」   「姊姊毕竟是在乡下长大,没见识,妹妹难免担心姊姊在太后面前闹笑话,坏了姻缘,那就后悔莫及了。」   楚意宁讽刺的唇角一勾,「我坏了姻缘,又不是你坏了姻缘,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楚意歆恼羞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还不是为你好。」   「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你……你不要太得意了,也不想想你自个儿是什么德性,若不是皇上赐婚,这样的好姻缘怎么会落在你头上?」   她是什么德性?楚意宁差一点失声大笑,无论她是什么德性,总是比「她」这副自以为高贵,其实丑态尽现的模样好吧。   楚意宁戏谑地偏着头道:「是啊,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为何不是赐婚给你?」   「……」楚意歆紧紧地咬着牙,哼,很快她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淑妃娘娘已经让人递消息给姨娘,会助自己嫁给英亲王。   「我奉劝三妹妹,别老是看着别人,对别人好的不见得对你就好,对别人不好的也不见得对你就不好。日子的好坏,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而是在于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楚意宁迈开脚步绕过楚意歆。   回到清风阁,楚意宁取了一本医书缩在软榻上,悠哉地享受阅读的乐趣,完全没有受到刚刚的纷纷扰扰影响。   思儿可没法子沉住气,尤其想到楚意歆的嘴脸,明摆着包藏祸心,更教她忧心忡忡,「小姐,我看你还是称病别去了,也不知道其中暗藏什么诡计阴谋。」   「我若是称病不去,岂不是不给太后面子?」说是因为林姨娘跟梁淑妃的关系,但明面上的邀请者是太后——她未来的婆婆,不是摆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吗?   「真的生病了,这也是莫可奈何。」   「若非不醒人事,连床都下不了,我还是不能不去,可是,若真的不醒人事,就会有人跑到太后那儿嚼舌根——楚二姑娘身子如此不好,子嗣上恐怕有困难,还是另外为英亲王挑个媳妇儿。」   思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要小姐非去不可吗?」   「是啊,当然耍赖不去也成,不过以后当上英亲王王妃后就没好日子可过……不对,也许还没当上英亲王王妃,太后就会三天两头找理由将我唤进宫里折磨,你说,我可以耍赖吗?」这个时候真希望她可以像楚意歆一样无知无畏,做了再说。   「逼着小姐非去不可,肯定有阴谋,怎么办?」思儿不安地走过来走过去。   「走一步算一步呗!」见思儿摇摇头,继续转圈子,楚意宁将她拉过来坐下,安抚道:「你别想太多了,三妹妹玩不出多大的花样。」   「小姐,我担心的是淑妃娘娘。」思儿生气地一瞪,觉得主子太不当一回事了,「为何小姐每次进宫,王爷总是守在坤宁宫外面,等着送小姐回府?」   楚意宁嘿嘿一笑,原本想忽悠过去,没想到这个丫头的思绪很清楚。   「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耳朵可机灵了。后宫最神气的女人是淑妃娘娘,王爷若不是防着她,何必如此小心护着小姐?」   「好吧,淑妃娘娘更有本事玩花样,可是,太后难道只带淑妃娘娘去避暑行宫吗?若我没猜错,后宫女人至少去了一半,而后宫真正当家的是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想一手遮天搞什么花样也不容易。」   「这倒是。」   「我非去不可,再说……我真正想去的是皇恩寺。」   「皇恩寺……哎呀!我差点忘了,就是皇恩寺的高人为小姐和三姑娘算命的。」   「正因为如此,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皇恩寺瞧瞧。」   「可是,小姐知道那位高人是谁吗?小姐去皇恩寺又能做什么?」   楚意宁瞬间蔫了,「对哦,就算知道人在皇恩寺,我也无从下手。」   顿了一下,思儿贼兮兮地一笑,「我觉得小姐可以找王爷帮忙。」'   嘟着嘴,楚意宁一脸郁闷地瞪人,周璇尹暗中付她双倍的月银吗?怎么老提到他?   思儿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不对吗?我相信王爷遇到这种事绝对比小姐更清楚如何处理,要不然,只怕小姐去了十趟皇恩寺也查不到什么。」   楚意宁张着嘴巴,却是一句辩解也说不出口。好吧,说到治病,她可以比周璇尹还大声,但是说到调查,别说经验,单是手上可以运用的资源,她就只能在他面前当个被人家训话的小学生。   「小姐,套一句你的话——真心话总是教人难以接受。」   半晌,楚意宁懊恼地撇开头,好吧,这次就让他屁股翘得更高吧。   「快快快,讲几句好听的话夸赞我吧。」傅齐年在周璇尹面前总是矮一截,不是因为周璇尹身分多尊贵,而是这位王爷太高傲了,以杀别人的锐气为乐,不过,今日他可神气了,不但大摇大摆走到周璇尹面前,还抬起下巴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周璇尹忙得很,连一脚踹过去的心思都没有,目光专注地看着前面的数个瓷盒,然后,他伸手掀开左边数来第一个,熟悉的茉莉香扑鼻而来,「周岭,茉莉花茶有何功用?」   「安定情绪、解除忧郁、振奋精神。」   盖上,他接着掀开第二个。凉凉的,但忘记名字了,「这个呢?」   「绿色薄荷,口感清凉,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盖上,他接着掀开第三个。这个更惨,完全闻不出来。「这个呢?」   「珠兰花茶,清芳幽雅、花香持久,具活血驱虫、袪风湿等功效……王爷别再问了,卑职的脑子就这么一丁点大,记不住了,您还是看陈云川附上的说明书信吧。」周岭已经准备好跪下来求饶了。主子考教之前,为何不先打一声招呼?好歹给他一点时间背诵……终于知道不出府的时候,周峻何以喜欢守在书房外面,这样可以少受折磨。   周璇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你的脑子怎么如此不管用?」他让总管将买回来的花茶一一放进瓷盒,却忘了提醒总管要记下每个瓷盒放的是哪一种花茶,而且那看起来很奇怪的说明书信全迭在一起了,如今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的。   「……卑职是武将。」周岭觉得好委屈,主子每一种花茶都买了,陈云川因为每一种花茶都有附上说明书信,所以只简单地介绍一下,他当然也就很简单地听过去。   「难道武将就不用脑子了吗?」   「……卑职以后会多用点脑子。」主子脾气来的时候,最好顺着他,否则,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这个我知道,玉兰花茶,至于有什么功效,我就不清楚……啊!」挨打了,傅齐年急忙地将手收回来,手上的瓷盖迅速往下坠落,还好周璇尹接住了,要不然,下一刻他就会被某人丢出去。   「你何时来的?」   傅齐年很想吐血,难得以最骄傲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竟然视若无睹!   周璇尹示意周岭将书案上的花茶收拾一下,送回陈云川那儿确认,便起身离开书案后面,懒洋洋地躺上特制的紫檀木贵妃榻,「有事?」   「我找到人了。」明明是很得意的事,这会儿他却是一点劲都没有了。   周璇尹倏然坐起身,一股杀气从眼神透了出来,「真的找到人了?」   见状,傅齐年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说来很巧,我在通州见到一个寻了多年的骗子,原本是想逮住那个骗子,没想到一路追到皇恩寺的山脚下。你也知道,皇恩寺素有皇家寺院之称,因此我不敢乱来,只能派人盯着,没想到竟然见到画像上的人。」   「确定那个人是从皇恩寺出来的?」   「那条路只通皇恩寺,不是从皇恩寺出来,还会从哪儿出来?」   略一沉吟,周璇尹冷冷一笑,「皇恩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因为有皇家寺院之名,一般老百姓根本不敢靠近皇恩寺一步,而想去皇恩寺祈福的权贵大户,去之前都会事先告知,皇恩寺自然成为一个隐密而安全之处。可是,若真的藏在皇恩寺,那他是化名藏在那儿,还是皇恩寺有人包庇?   「此人是谁?怎么敢惹上你这位……尊贵的王爷?」傅齐年差一点喊他「煞星」。对英亲王的敌人而言,英亲王绝对是煞星。   「那个骗子是谁?为何惹上你?」周璇尹反过来问他。   「……那么多年前的事,我哪记得?」   周璇尹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为何不索性连他的相貌也忘了呢?」   顿了一下,傅齐年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说就说嘛,还不是第一次运送药材的时候,遇上一位自称是皇恩寺的大师,说什么原本要收购皇恩寺药材的商贾出了意外,皇恩寺的药材卖不出去。因为是皇恩寺嘛,我就好心买下来了,后来发现里面绝大部分是杂草,才知道自个儿遇到骗子了。」   周璇尹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原来你也有如此天真无邪的时候!」   傅齐年咬牙切齿的一瞪,「谁没有天真无邪的时候?」   「是啊,本王三岁以前确实天真无邪。」   傅齐年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位王爷还真懂得如何打击人。   「你没有上皇恩寺找人算帐吗?」   傅齐年翻了一个白眼,「那个骗子肯定只是藉皇恩寺之名,早早就盯上我了,我跑去皇恩寺找人,岂不是教人家笑话我?」   周璇尹嘲弄的对他挑了挑眉,「说不定那人一直在皇恩寺。」   傅齐年愣怔了下,「一直在皇恩寺?」   「第一次出门就损失惨重,你觉得太丢脸了,当然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而对方根本是看准了你的心思,因此连来历都没有对你隐藏。」   「……不可能吧。」   「你敢打赌吗?」   半晌,傅齐年不甘心地承认道:「好吧,这是我的失误。」'   「当时你还真的很天真无邪。」   「……」他很想骂人,可是胆子很小,而且这位王爷脾气又不好……不,正确说法是难以捉摸,有时候刻意酸他几句,他一笑置之,可有时候无心说了几句玩笑话,他却像发疯似的想杀人……总之,不想被他当成沙包又踢又打,最好别一时冲动试探自个儿今日的运气好不好。   「这件事你别再管了,本王会派人盯着皇恩寺。」   「那个骗子……」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没将那个骗子找出来,他死不瞑目。   周璇尹不屑地斜睨他一眼,「没出息的事还不如早早忘了。」   「不行,我一定要将那个骗子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让他知道惹到我的下场。」傅齐年激动地跳脚,涨红的脸扭曲狰狞。   「本王的事重要,还是你的事重要?」   呃……傅齐年真的很想先将这位欠揍的王爷给碎尸万段,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只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知道了,不过你总要告诉我,你盯上的那个人是谁?」   周璇尹的眼神再次释放嗜血的杀气,声音阴冷地让人忍不住打寒颤,「一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   傅齐年顿时一凛,不敢再多问了,这件事想必扯上朝中的争斗。   看着走在前面的周璇尹,楚意宁苦恼了半晌,终于以轻松的口吻道:「其实,王爷不必来这儿接我,我还不至于在宫里迷路。」虽然出了坤宁宫可以见到周璇尹,她觉得很安心,可是落在外人眼中,只觉得她太娇气,即使众人皆知,不是她要求英亲王守在坤宁宫外面,英亲王也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   顿了一下,周璇尹讽刺的道:「村姑一个,没见过宫里的繁华,很容易迷路。」   这是何意?她会因为宫里的繁华就落入梁淑妃的陷阱吗?「王爷有所不知,村姑的生命力很强,滚下悬崖了,还可以爬上来。」   「人都死了,还能爬上来吗?」   「这儿的悬崖不够深,摔不死人。」单从梁淑妃让太后将成国公府列入避暑之行的名单,就可以确定梁淑妃不会在宫里对她下手。不难理解,梁淑妃可以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却不能不在意皇上,而这位帝王可不是迷恋女色的昏君。   「果然是没见识的村姑,这儿的悬崖深不可测,就算不死人,也只剩半条命。」   「是,我是没见识的村姑,还望王爷海涵。」若不是看在他维护她的用心上,她一定用银针扎他,教他闭上嘴巴,人家都不骂她村姑了,他还说个不停。   周璇尹的舌头打结了,她就是有法子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   眼看就到东安门了,楚意宁突然道:「我们去茗香阁,有话跟你说。」   我们……耳廓虽红了,周璇尹仍一副爱理不理地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他们来到茗香阁,由后门进入专门议事的厢房。   陈云川送上茶点,退了出去。   楚意宁便直接了当地道来,「王爷知道我为何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乡下吗?」   「略有耳闻,可传言终究是传言,未必属实。」   「这倒不重要,事实上——我出生不久就远离成国公府,从此像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若不是忠心耿耿的仆人照顾,如今也无法坐在这儿。不过,王爷只知道一部分,不知道另外一部分,高人断言的并非只有我的将来,还包括我三妹妹。」   略一沉吟,周璇尹瞬间明白了,「难道她的命格是贵不可言?」   楚意宁似笑非笑地唇角一勾。「王爷真是神机妙算!」   「鬼扯!」周璇尹难以置信,成国公怎么会如此胡涂?   「是啊,两姊妹生辰相差一个月,命运截然不同,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生出疑心,不过老夫人和国公爷偏偏信以为真,还担心有人因此危害三妹妹,极力掩饰此事,这是不是很可笑?」   周璇尹微微挑起眉,「你认为这是某人耍出来的手段,目的是将你送走?」   「这不是合理的怀疑吗?」   周璇尹同意地点点头。   「过去的事,我原不想再追究,可是淑妃娘娘却让成国公府随太后上皇恩寺祈福,这让我不能不挂念此事。」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追究就会消失不见,还不如弄清楚真相,将那笔烂帐算个明白。   「太后要上皇恩寺祈福?」   「王爷不知道吗?每到季夏,太后就会前去皇恩寺祈福,顺道避暑,听说避暑行宫芳满园就在皇恩寺附近。」   他知道太后每年的避暑之行,这是例行之事,而太后必会邀他同往,不过,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曾跟去凑热闹,当然不清楚避暑之行还包含上皇恩寺祈福……他对皇恩寺很感兴趣,她显然也是如此。   周璇尹略微一想,明白了,「当初为你们姊妹算命的高人来自皇恩寺?」   楚意宁点了点头,「唯有找出此人,才有机会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知道真相,过去的也要不回来了。」   「我娘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不及一个姨娘,我想还她一个公道。」虽然娘贵为侯爷之女,可是性子稍嫌软弱,无论战斗力,或者对林姨娘下意识的害怕,娘都不是林姨娘的对手。如今有她,林姨娘暂且收敛锋芒,一旦她嫁人,林姨娘的气焰再度回来,娘岂不是又缩回自个儿的保护壳?   「你想要本王找出这位高人?」   「是,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何找人。」   「本王帮你。」   楚意宁愣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地答应。   周璇尹又想咬人了,他虽不会期待她开心地扑过来抱人,但也不要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看了真是令人生气!   「谢谢王爷。」楚意宁终于反应过来了。   「就这样吗?不该有更实际的表示吗?」他真应该好好欺负她,要不,岂不是太对不起她对他的认知——老是翘着屁股对人。   「呃……我如今没有多少银子,先欠着。」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很欠扁,开开心心接受他的帮助就好了,何必自找麻烦?   周璇尹不屑地左右看了一眼,不客气地道:「你就是靠这家铺子挣个十年,本王也没将那点银子放在眼里。」   「对哦,我忘了王爷很有钱。」楚意宁蔫了,「那王爷想要什么做为报酬?」   难得看见她这副样子,周璇尹笑得可开心了,故意一顿,不怀好意地道:「先欠着,待本王好好想想再说。」   「王爷不会……」楚意宁及时打住,不说还好,说了,这位王爷下手会更狠。   「说啊,为何不说了?」可是,他的眼神彷佛在说:若是敢说,本王就整死你。   干笑几声,楚意宁狗腿地道:「我只是想说,万事拜托王爷了。」   周璇尹显然很满意她的态度,点点头,接着交代道:「记得先弄清楚那个人有何特征,以便本王找人。」   「是,王爷。」楚意宁忍不住对他吐舌头做鬼脸。   周璇尹见了一怔,随即撇开头,唇角轻轻上扬。他是不是疯了?竟然很喜欢她在他面前放肆,感觉他在她眼中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虽然他在她身上也不曾看见敬畏之意,可是她对他隐隐透着身分上的拘谨,此刻就不同了,她看他似乎「夫君」更多于「王爷」——言而总之,他对她的表现终于感到满意了。 第六章 行宫避暑是非多   周璇尹很少作画,一来不适合拿刀杀人的武将,二来需要平心静气。偶尔作画,他也是力求简单明了,一如他在百花宴上那幅「是花非花,是人非人」,可是今日他却在湖水亭画了一个时辰,而且越画越投入,不过全是花,一株又一株,各有各的姿态和风情,若是教朝阳公主见了,可能会吟上这么一首——花花花,艳阳是花,船只是花,湖光也是花,只是看花非花,是人非人,唯见心上人。   「主子今日心情很好。」周峻感动得差一点痛哭流涕,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会见到主子如此宁静祥和的样子。   「是啊,跟着主子长达十年了,只见过主子刀剑不离手,还未曾见过主子握笔不放。未来的王妃真有本事,有求于主子,还能逗得主子如此开心。」周岭对楚意宁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此说来,再过一年,我们就有好日子了。」   「主子会不会提早迎娶王妃进门?」   周峻惊恐地瞪着周岭,「这样……不好吧。」因为主子年纪不小了,不得不赶在明年王妃一及笄就迎娶进门,要不,至少要等到王妃十六七岁。   「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的性子,主子今日要娶,谁敢说不?」   「王妃应该不会同意吧。」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周靳彷佛幽魂似地站在他们身后,「难道不怕被主子听见了,惨遭主子当沙包侍候吗?」   吓!周岭和周峻惊恐地转身瞪着周靳,「你干啥站在这儿吓人?」   周靳脸色一沉,「你们两个警觉性越来越差了,是不是想再回暗卫营训练?」   周岭讨好地嘿嘿一笑,「是你越来越厉害了。」   周峻点头附和,「是啊,我们哪能与侍卫长相提并论?」   「虽在王府,但是侍候主子就该时时提高警觉。」   两人连忙恭敬地应道,「是。」   他们说了一会儿,周璇尹竟然毫无所觉,依然专注地挥笔,周靳稀奇地道:「主子从宫里回来后就在这儿作画吗?」   雨人很有默契地点头道:「主子今日心情特别好。」   周靳微微挑起眉,走到周璇尹身侧,看着案上的那幅画,唇角抽动了一下,第一次见到如此稀奇古怪的画,这是因为主子心情特别好?   「本王画得如何?」周璇尹也许没留意他们的窃窃私语,但是依然能感觉到周边气息的变化,多了人,少了人,他很快就能够察觉。   顿了一下,周靳避重就轻地道:「主子绝少以花入画。」   「人的兴趣会改变,你不会吗?」   「不会,卑职还是喜欢王爷的骏马图。」   遇到这个死脑筋的,周璇尹作画的心情荡然无存,索性摆了摆手,跳入主题,「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卑职并未在皇恩寺寻到李东的行迹,可是发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周璇尹放下狼毫,接过总管张晏递来的热毛巾,拭净双手,扔还张晏,转身走到围栏旁眺望王府最大的荷花湖,周靳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什么样的地方?」   「皇恩寺有一座药园,种植相当多的草药,乃皇恩寺主要收入,这是众所周知,卑职因此不曾留意药园,可是那日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从药园出来,便生出好奇,潜入药园查看,却意外发现药园的后方有一座吊桥。」   「吊桥?」周璇尹的眼神转为锐利,看得出来他的兴致来了。   「是啊,吊桥并不长,但是吊桥的旁边有一间茅草屋,屋里灯火通明,卑职担心曝露行踪,不敢再靠过去。」   「看得出来吊桥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吗?」   「夜色很深,很难看出来,而且皇恩寺附近全是深山峻岭,若不过桥查探,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地方。」   「那儿肯定有问题。」   「卑职会试着过去一探究竟。」   周璇尹摇了摇头,「我们不清楚皇恩寺的水有多深,又不能确定吊桥的另一边通往何处,你贸然过桥,只会有去无回。」   「若是傅大公子的人真的见到李东从皇恩寺出来,而卑职在皇恩寺却找不到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李东在吊桥另一边,而皇恩寺不过是借他进出的门户。」   周璇尹略一思忖,点点头,「若是如此,皇恩寺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卑职也以为如此,吊桥或许早已存在,但是吊桥另一边若真的藏了惊人的秘密,皇恩寺不可能不知道。」   周璇尹冷冷一笑,「看样子,有人不甘心窝在皇恩寺,想进入宫里当国师了。」   「卑职想法子过桥一探吧。」   「不行,在不清楚桥的另一边坐落何处的情况下,没有万全准备,绝不能以身涉险。」   「不如卑职先找熟悉当地的人打探一下。」   「最清楚的莫过皇恩寺的人,难道你能够找他们打探吗?」   「皇恩寺的山脚下不是有好几个庄子吗?卑职可以从庄子上的人下手。」   「你是本王的侍卫长,朝中的大臣有一半以上识得你,你在皇恩寺山脚下四处打探消息,能够不惊动各方人马吗?这种事最好能够有个不起眼的老百姓出面,藉上山采药,或者打猎之名,偷偷进去。」他冒险让周靳潜入皇恩寺寻找李东的行踪,实非得已,一来周靳可以在一片漆黑中凭着灵敏的嗅觉行动,二来周靳擅于用毒、用暗器,遇到危险时,更有机会安全撤退。   「王爷要不要请傅大公子帮忙?傅大公子手上应该有适合探路的人。」   「他是商人,最好别将他扯进来。」   「正因为傅大公主子是商人,手上有商队,有车马行,难免遇到向人询问探路的状况,如何不动声色地向庄子上的老百姓打探消息,肯必比我们更擅长。」   周璇尹突然想到楚意宁说过术业有专攻,做不来的事,硬要去做,这不是有出息,而是不长脑子……沉吟一会,他才开口,「好吧,本王去找傅齐年。」   周璇尹的心情好,皇上的心情当然更好,因为,这表示他又可以取笑某人了。   「你不是宁可在校场上与铁骑军流汗,也不愿意去避暑行宫吗?」周璇灏可以说是最不爱避暑的皇帝,后宫的女人跑去避暑,他乐得待在宫里处理朝政大事,此时耳根子最清静了,没有人试图吹耳边风,也没有人哭诉告状,日子多惬意啊,至于炎热的问题,就在殿里多摆上几盆冰。总之,天气再热,也比一群吵吵闹闹的女人更教人受得了,而这一点,周璇尹与他心意相通。   周璇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若不是那个讨厌的女人让太后惦记着成国公府,他何必跟着一群吵吵闹闹的女人上芳满园避暑?   「朕哪儿惹到你了?」   「母后点名成国公府随行。」   愣怔了下,周璇灏倒也不觉得奇怪,「这不是应该的吗?虽然成国公府是三流勋贵,但是如今出了一个英亲王王妃,母后若不点名成国公府随行,京中权贵只怕有传言了——太后看不上成国公府的二姑娘,难道你觉得这样更好吗?」   是啊,这是母后的想法,而梁淑妃不过是利用这一点,「若非某人在母后面前提起,母后哪会记得这种事?」   周璇灏恍然明白了,「原来是梁淑妃促成的。」   「她不会无缘无故关照成国公府。」   「你确定是淑妃?不是皇后,或是因为朝阳喜欢楚二姑娘陪在身边,特意提醒母后别忘了成国公府?」   「臣弟有必要硬将此事栽赃给梁淑妃吗?」梁淑妃喜欢上太后那儿说三道四,这不是一两天的事,只是过去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说白了,他就是瞧不起她,再说,无论太后说什么,他向来左耳进右耳出,直到确定梁淑妃在他的亲事上掺了一脚,又因为定国公偷偷养死士,他对梁淑妃的一举一动才有了防备,还为此安排人留意太后那儿的消息。所以,即便楚意宁没有找他帮忙,他还是会得到消息。   周璇灏戏谑地挤眉弄眼,「担心淑妃欺负你未过门的妻子吗?」   「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令人省心的!」周璇尹真想大骂一顿,若非皇兄默许,那些女人敢作怪吗?   周璇灏无言地一瞪,「母后也是后宫的女人。」   「母后也是个不省心的,自个儿去避暑就好了,何必带上那么多人?」   这个小子真的很欠扁!「你以为母后是你吗?独自去避暑多无趣。」   唇角一抽,周璇尹嘲弄地点头道:「是啊,人一多,麻烦就来了,确实会有许多有趣的事发生。」   周璇灏张着嘴巴半晌,才安抚道:「皇后在,淑妃不敢乱来。」   哼了一声,周璇尹毫不隐藏对这位帝王的不屑,「皇兄知道皇后娘娘和梁淑妃最大的差别在哪儿吗?」   「在哪儿?」   「皇后娘娘出自家风严谨的文官之家,林家家规明订——媳妇未过三十无子,儿子不能纳妾,因此内宅清静简单;而梁淑妃出自浮华奢靡的权贵之家,梁家从梁国公到长房嫡孙,各个都有美妾美婢侍候,内宅乱七八糟斗个不停。」一顿,周璇尹接着道:「这正是她们最大的差异,一个不擅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一个深谙其中的肮脏污秽。」   「……没想到你对她们如此清楚。」这些他岂会不知?正因为她们出身不同,他才将她们放在不同的位置上。   「臣弟是担心皇兄被女人迷得不知是非。」   「你真的那么关心朕吗?」周璇灏欢喜地两眼闪闪发亮。   「……我是关心周氏江山。」周璇尹抿着嘴撇开头。   不过,周璇灏还是笑得很开心,再一次向他保证,「你别担心,淑妃虽不聪明,但不至于如此拙劣,再说,公然得罪你,这不是自找罪受吗?如今宫里谁不知道你有多保护未过门的王妃,没有人敢招惹楚二姑娘的。」   「皇兄知道吗?不聪明的人最大的问题出在何处——他们从来看不清楚自个儿有多愚蠢、多拙劣。」   「她后面好歹有个定国公,不至于不知轻重。」   「定国公倒是不笨,可惜他不能时时刻刻指点梁淑妃。」   这会儿周璇灏可真的无言以对,确实如此。当初定国公属意嫁入皇宫的人选并非淑妃,而是三女儿,可是宠妃绝不能足智多谋,要不,他如何在后宫玩平衡之术?因此,他假装迷恋上淑妃的美色,再加上淑妃是长女,定国公也只能送淑妃进宫,最后三女儿还在他的安排下远嫁江南。定国公不能进出后宫,梁家最聪明的女儿远在南方,淑妃身边没有军师时时提点,自然翻不出风浪,不过,这也有麻烦,笨过头,很容易自以为是地干出蠢事。   「皇兄愿意与臣弟打赌吗?此去芳满园绝对有好戏可瞧。」   「……朕看啊,你是担心她忍不住抗旨跑了,索性盯紧一点。」   「她可聪明了,不会抗旨逃跑。」   周璇灏惊愕地瞪大眼睛,「你夸她聪明?」   周璇尹耳廓红了,别扭地撇开头,「……村姑也有聪明的。」   周璇灏闻言哈哈大笑,「朕真是孤陋寡闻,原来村姑也有聪明的!」   周璇尹恼怒地瞪人,这很好笑吗?   周璇灏用力握住他的肩膀,「你就跟着一起去芳满园避暑吧,不过谨记,不要楚二姑娘没事,你却陷在麻烦之中。」他岂会看不出这个小子的心思?维护楚家二姑娘是真的,但是担心她遭到欺负,那倒未必,他不过是想借机出京调查定国公养死士一事——这个小子执拗的性子真的很像她。   「……臣弟岂会不知分寸?」虽然他认为梁淑妃动机不单纯,可是倒不担心楚意宁应付不来,况且他会安排暗卫保护她。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皇恩寺,好不容易可以堂而皇之进入皇恩寺查探,当然不能错过。   「朕还会不了解你吗?让别人以身涉险,你会考虑再三,若是落在自个儿身上,倒是一点也不迟疑,要不,北燕第一勇士的首级就不会落在你手上。」朝中大臣看一年多前大周与北燕的战争,都相信大周赢得侥幸,而北燕第一勇士的首级只怕是别人送到尹儿手上,唯有他知道,尹儿总是不爱惜生命地冲在最前面,而铁骑军正因为如此才会听命尹儿,接受尹儿当他们的将军。   以前周璇尹确实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许是生气娘亲为了生下他而舍弃自个儿的性命,也许他只是为了向某些人抗议,总之,他不在意自个儿是死是活,可是如今……他想活着,他想看着那个女人一辈子,他想守着她渐渐变老。对一个人生出贪念后,他才终于可以体会娘亲的心情,不过是想为心爱之人生下孩子,让心爱之人永远记着她。   「答应朕,你不会乱来。」   「知道了,臣弟觉得日子越来越有意思了,还不想死。」   一顿,周璇灏故意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朕还不如一个女人。」   这实在教人不知如何反应,周璇尹索性当作没听见。   见他没反应,周璇灏不由得一恼,脾气就上来了,「你这个只会让朕担心的臭小子,滚吧!」   周璇尹很不客气真的滚了……不是,是走出宫,而倒霉的受气包就成了皇上身边侍候的太监和宫女。   若非不喜欢与皇家的人打交道,楚意宁其实很享受避暑这件事,没有人乐意在炎炎夏日闷在京城这个大火炉里面。且此行阵容庞大,至少绵延三里以上,她又没兴趣往皇家的女人身上凑,应该可以享受一个很不错的避暑假期。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芳满园已经是三日后的事。   用了晚膳,泡了一个热水澡,楚意宁便呼呼大睡,为明日的祈福做准备。   隔日上皇恩寺,虽然她已经将寻找那位高人的事托给周璇尹,可是到了那里,她还是不自觉地留意是否有人与母亲所描述的特征相似之人,没想到还真的教她瞧见了。   「小姐……」思儿激动地拉着楚意宁的衣袖,显然也发现了。   「我不擅长人物画,你行吗?」她后悔了,平日应该多练习丹青,就算画不来山水画,好歹可以画个人物画。   思儿点点头,「我最喜欢人物画了。」   回到芳满园,楚意宁立马搬来文房四宝,赶紧让思儿将记下的面孔画在纸上,然后折好随身收着。   「回去让我娘确定是不是此人之后,就可以让王爷直接查他的底细。」   「若他跟林姨娘没关系,只是林姨娘在街上遇见,临时起意用银子收买的人,怎么办?」   楚意宁伸出手指轻戳思儿的额头,「你换个脑子想一想好吗?若你是林姨娘,你敢冒险随便在街上收买一个来自皇恩寺的高人吗?」   略一思忖,思儿摇了摇头,「从今以后有个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岂不是要提心吊胆过日子?」   「没错,林姨娘可不像三妹妹只会横冲直撞,若此位高人真的是她安排的,这背后必定还有帮手。」   「还有帮手?」   脸色一沉,楚意宁轻声道:「我怀疑定国公府参与此事。」   思儿瞪大眼睛,「小姐为何觉得此事与定国公府有关?」   「当时成国公府还不是林姨娘掌家,一个妾室应该没有能力做这样的安排,更重要的是,定国公府比林姨娘更有本事让皇恩寺的大师出面。」   思儿恨恨地咬着牙,「这算什么大师,根本是个骗子!」   「朝阳公主!」采儿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楚意宁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朝阳公主正好走上台阶。   「宁儿姊姊!」朝阳公主撒娇地扑上来勾住楚意宁的手臂,「昨儿个我就想过来接宁儿姊姊去栖霞阁,可是担心你太累了,不敢叨扰你。今晚宁儿姊姊一定要过来陪我,栖霞阁可大了,有两层楼,后面还有温泉池,泡在温泉池看星星很有意思。」   「我怎能住在公主妹妹的栖霞阁?」   「母后已经答应了。」   「皇后娘娘真的答应了?这样妥当吗?」楚意宁一直觉得皇后娘娘是个好母亲,疼爱女儿,却不会溺爱,将朝阳公主的规矩礼仪教得非常好,也因此朝阳公主有皇帝女儿的骄傲尊贵,却不会骄蛮任性。   「母后说了,这儿是行宫,规矩可以宽松一些,但是不可以饮酒作乐,喝醉了就容易放肆,教人笑话。宁儿姊姊放心,没有人敢闲言闲语。」朝阳公主看了思儿和采儿一眼,「你们去收拾东西,今晚就住本宫的栖霞阁。」   「奴婢们也是吗?」思儿和采儿同时兴奋地瞪大眼睛。   「当然,本宫那儿可大了,还有耳房给你们两个丫头。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来。」朝阳公主随即拉着楚意宁走人。   一路上,楚意宁只是专心听着朝阳公主说个不停,根本没有留意到朝阳公主将她带到芳满园最中央的百荷湖,湖中有个凌霄阁,而周璇尹就在凌霄阁等着她。   「宁儿姊姊,对不起,七皇叔警告我,若是我不带宁儿姊姊过来,以后就不带我出宫吃好吃的。」朝阳公主真的很无奈。公主想出宫不容易,就是几个哥哥出面都很难,唯独七皇叔例外,也不知道是母后相信七皇叔会照顾好她,还是管不了七皇叔。   楚意宁知道为难她也没用,便道:「公主妹妹别担心我,不过,我那两个丫鬟可能会担心,记得派人将她们带过来。」   朝阳公主笑着点点头。   楚意宁转身走过曲桥,进了凌霄阁,而周璇尹彷佛对她的出现毫无所觉,继续将手上的鱼食扔进湖里,不过左右两侧的周岭和周峻可不敢像主子一样装模作样,恭敬地对她行了礼。   「王爷恐吓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不觉得很无耻吗?」   楚意宁根本没意识到自个儿对他的口气多了过去未有的亲近、直接,可是周璇尹感觉到了,唇角忍不住上扬。   周璇尹将手上的小瓷盘递给周岭,然后接过周峻送上来的热毛巾,将双手擦拭干净,再扔回去,挥手让他们退到凌霄阁的入口,以免不识相的人闯入这儿。   「十二岁不小了,不过才小你两岁。」   看似相差两岁,但内在相差了一辈子。楚意宁不可能在这上头争执,转而问:「王爷见我有何吩咐?」   「难道本王不能见你吗?」其实他想说的是,他就是想见她,不过,这肯定会吓坏她,因为他自个儿也惊吓不小,为何如此渴望见她?是因为皇兄的那席话,还是因为他又要做冒险的事?   「不是不可以,只是不妥。」大周并未开放到未婚夫妻可以任意私会,更何况是在她未来婆婆的眼皮子底下,若有人藉此机会去太后那儿嚼舌根,太后会如何看她?据说太后人很好,可是有个缺点——辨视能力属于孩童等级。   「今日见你是经过母后同意的。」他可以任性而为,没有人管得了,可是她不同,有许多人等着抓她的小辫子,有许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太后同意?」   「母后认为我们成亲之前多了解彼此是好事。」   太后疼爱英亲王,有此想法不难理解,可她还是觉得不妥,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必然有人藉此说三道四,闲言闲语一来,太后很可能会选择性遗忘……算了,她何必如此计较?   早在他大刺刺地跑去坤宁宫接她时,闲言闲语就已经满天飞了。   「太后是不是太宠你了?」虽说是太后一手养大,但终究不是从太后肚子里出来的,太后为何如此宠他?若说太后意图将他养废,又非如此,他的老师几乎跟皇上一样,全是太后费心挑选的,根本是意图将他教导成文武全才的帝王。   「母后宠我不对吗?」   「对,嫡母当然可以宠庶子。」她的眼神却告诉他:我不相信你认为这合理。   「母后很喜欢孩子。」   「我也很喜欢孩子,可是那种别扭的孩子,」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刻意比手画脚地接着道:「我只想掐他、捏他、捶他……」   「你想掐本王、捏本王、捶本王?」周璇尹又想扑过去咬她……不,是亲她,没想到她越放肆越生动可爱。   「……你承认自个儿是个别扭的孩子?」糟糕,她勾勒出来的画面是不是太暧昧、太挑逗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只能盼着他跳过这个话题。   「是啊,你想掐本王、捏本王、捶本王吗?」   他就喜欢跟她过不去,非要纠缠这个话题不放……好吧,最近她太放肆了,因为他答应帮她找人,她在他面前就不自觉放纵……有了,她想到了!「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今日我在皇恩寺发现那个人了,画像在思儿那儿,我让思儿……」   「她不会过来,你重画一张给本王。」   楚意宁想表明自己不擅长人物画,可是凌霄阁各式用品齐全,显然就是为了方便突然来了兴致的贵人作画,而作画这件事总比掐他、捏他、捶他更妥当吧。   好吧,她也不是没画过人物画,只是比较擅长素描,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用毛笔写字和绘画是两回事,如今的一手好字有上一世苦练当基础,可是人物画完全没法子作弊,不难想象,她画得一塌糊涂,而某人实在受不了她在这方面的愚钝,索性当起她的指导老师。   周璇尹是一个意见很多的老师,而楚意宁是一个不服输的学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可是落在周岭和周峻耳中,倒觉得他们像在打情骂俏。   凌霄阁热闹的气氛给人无限遐想,经过湖边巧见这一幕的楚意歆气得咬牙切齿,「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在这儿与英亲王幽会!」   「这是太后同意的。」荷香原是不想多嘴,可是又担心这位无知的楚三姑娘闹出什么事给淑妃娘娘惹麻烦,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楚意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太后同意他们在这儿幽会?」   「太后原本就不那么重规矩,既然他们是未婚夫妻了,英亲王想和楚二姑娘见个面,说上几句话,太后当然不会阻止。」   楚意歆嫉妒地双手扭在一起,「她有什么好的,王爷竟然如此看重她!」   人家生得貌若天仙,又懂医术,岂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娇娇女能相提并论的?荷香腹诽,脸上却笑得更甜了,「楚三姑娘别着急,明晚就会让你称心如意了。」   闻言,楚意歆两眼一亮,「是吗?娘娘明晚就会让我达成心愿?」   唇角掠过一抹讽刺,荷香安抚道:「是,只要楚三姑娘听从娘娘安排,楚三姑娘就可以心想事成。」   楚意歆的心思终于从凌霄阁收回来,迫不及待地道:「我们赶紧去见娘娘。」   「是,楚三姑娘请。」荷香随即转身在前面带路。   后面的楚意歆恨不得双脚能够飞起来,赶快到淑妃娘娘那,看娘娘究竟有什么好主意可以助她嫁给英亲王?   今晚,楚意宁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总觉得有人在呼唤她,突然,她看见漫天的血红如同海啸般扑过来,接着她整个人跳了起来——   坐起身,楚意宁睁大眼睛,半晌,才意识到自己作噩梦了。   过了许久,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怎么会作噩梦?   念头一转,她就见到思儿推开房门疾步而来。   「小姐,太好了,你醒了。」   「怎么了?天亮了?」   思儿摇了摇头,靠向她的耳边低声道:「周岭大哥在外面等小姐,王爷出事了。」   「什么?」楚意宁急忙地起床更衣,命思儿带着医药箱,便快步走出去。   一身夜行装的周岭上前行礼,示意楚意宁跟着他从东门离开。   楚意宁握住采儿的肩膀,交代她,「别慌,只要尽力守到我回来,若是真的挡不住教人发现了,就说王爷强行将我带走。」   采儿显然不认同,可是真要发生那种状况,也只能如此,便点头同意了。   「采儿姊姊,别担心,我会照顾小姐。」思儿的想法简单多了,只要确保小姐平安无事就好了。   「好啦,你赶紧进去,我们走了。」楚意宁带着思儿跟在周岭身后离开。   东门的守卫已经被下药迷昏,倒了一片,有人守在门边等着他们,是周靳,这是楚意宁第一次见到周靳,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点头互相打了一声招呼,便在周靳的带领下出了东门,直奔隐身在林子里的马车。   马车一上路,楚意宁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担心,双手微微颤抖。   「小姐,王爷不会有事。」思儿安慰道。   「他当然不会有事,祸害遗千年。」   若不是眼前气氛太紧绷了,思儿一定会大笑出声。   没有多久,马车就到了,楚意宁下了马车,发现这是一般民家。   周岭上前敲了三声,再敲了两声,又敲了三声,门终于打开来,一个看似普通的庄稼汉瞧了他们一眼,侧身放行。   走进屋子,周岭一路带着她们绕过主屋,进了后面的厢房。   「楚二姑娘,你可来了。」周峻欢喜地迎上前。   「王爷如何了?」   「卑职不会处理伤口,只能先喂主子吃下宫里的保命丹。」其实,王爷有随行大夫,只是这次行动隐密,不能让大夫跟着,没想到就出了事,还好他想起楚二姑娘是大夫,要不,只能冒险去村子掳个大夫过来。   楚意宁上前检查周璇尹的伤势后,开始交代,「思儿,我要烧酒,还有鸭肠线……」   思儿总是跟着楚意宁行医,很快就明白地点点头,将医药箱交给周峻,便出去准备楚意宁要的东西。   楚意宁虽然是学中医,但上一世因为好玩,学了如何缝合伤口,来到这儿之后,她曾在岐县帮猎户处理过伤口,因此面对伤口不至于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处置。   处理好周璇尹的伤口,撒上药,绑上绷带,楚意宁累得只想瘫在床上。   「小姐,我在这儿守着,你去歇会儿。」思儿递上热毛巾给她擦拭。   「还是我守着这儿好了,我得留意王爷有没有发热。」   「楚二姑娘,天快亮了。」周岭走过来提醒道。   楚意宁连忙转头看着窗外,糟糕,竟然将时间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我赶回去来得及吗?采儿一定会帮我掩护,可是东门那些守卫应该都醒过来了,想要不动声色回到行宫,是不是很困难?」   顿了一下,周岭小心翼翼地挑拣措词,「王爷昨晚的行踪绝对不能曝露。」   楚意宁忍不住翻白眼,「英霞阁那么大,不可能没有一人发现王爷一夜未归……我看啊,这会儿恐怕整个行宫都知道王爷一夜未归了。」   「我们打晕一名侍卫,将他放在王爷床上,还在他身上下了一点迷药,至少天亮之后他才会醒过来,这会儿英霞阁应该还没有人发现王爷不在。」   这会儿她完全懂了,若非周璇尹发生意外受了伤,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去,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他消失了一夜,至于那名假装他躺在床上的侍卫,很可能被扔到某个角落,当然,为了掩饰失职一事,他应该会闭口不提被人敲昏一事。   楚意宁伤脑筋地皱着眉,「别说今日,就是三日,王爷也不见得可以移动,又不能曝露王爷昨晚的行踪……看样子,你只能找一个理由让王爷不在行宫的事合理化。」   「让王爷不在行宫的事合理化?」   「因为某种理由,王爷不得不离开行宫。」楚意宁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王爷不是很任性吗?若是他想做什么事,想必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周岭唇角一抽,楚二姑娘还真了解王爷,可是……「不论基于何种理由,王爷突然离开行宫都会让人产生联想。」   「这倒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只要有人可以帮他掩饰行踪……」楚意宁突然打住,因为她已经意识到自个儿是最适合帮他掩饰的人。   而周岭显然也想到了,一双眼睛瞬间亮起来。   她至少要陪周璇尹在这待上三日……楚意宁连忙摇了摇头,「不行,我跟他一起不见,我的名声岂不是毁了吗?」   「楚二姑娘已经是王爷未过门的妻子了。」   楚意宁瞪大眼睛,「未过门的不就是没嫁人的姑娘吗?」   「卑职知道这太为难楚二姑娘了,可是昨夜王爷的行踪一旦曝露,王爷一直在调查的事恐怕就功亏一篑了。」   「不行不行,不是几个时辰,而是三日,或者更多日,这关系到的不单单是清白,还有羞耻心,你是嫌我村姑的名声还不够糟吗?」楚意宁撇开头,不愿意面对周岭哀求的目光。   「王爷一定会护着楚二姑娘的名声。」   「他护着我……算了,他别火上加油我就该偷笑了。」楚意宁忍不住瞪某人一眼,不过那个某人如今脆弱得令人心疼,若是不帮,她好像很没义气。   「楚二姑娘……」   楚意宁举起手阻止他,「你别吵我,让我想想。」   「天就要亮了。」   「好啦好啦!」楚意宁激动地跳了起来,豁出去了,「你就说王爷昨晚强行……记得,是强行,不是我自愿的,总之,他拉着我去猎白狐,没有猎到白狐就不回去。」   「白狐?」   「不是白狐,难道是野兔吗?」楚意宁毫不客气地用眼神嘲笑他反应迟钝,「如今也只有高难度的白狐能让他在这儿多养上几日。」   周岭了然地笑了,「是,白狐,不知道楚二姑娘还有何吩咐?」   「你自个儿先仔细琢磨一下,别说太多了,尽可能推给王爷,太后也不好拿你撒气。」   待他们回去之后,太后就不会拿她发飙,虽然她无意讨好太后,但也不想惹恼她老人家,婆媳关系不好绝对不是好事。   周岭恭敬地领命转身离开。   年纪越大,太后越喜欢热闹,即使一早被后宫那群莺莺燕燕吵得耳根子不能清静,也觉得很开心,人嘛,又不是要死了,当然要充满活力啊,吵闹不就是一种活力的展现吗?可是今日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众人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唯有楚意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彷佛天要塌下来似的——还没问,就知道不是好事,害她起床之后的愉悦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太后看了一眼皇后和梁淑妃。   梁淑妃上前道:「回母后,一早有宫女见到楚三姑娘从英霞阁跑了出来,臣妾的宫女听闻此事便来告诉臣妾,于是臣妾赶去云霞阁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英亲王派人递了口信给楚三姑娘,让楚三姑娘去英霞阁见他。虽然于礼不合,可是楚三姑娘不敢违逆英亲王,便随宫女前去英霞阁,没想到一进英霞阁就遭人迷昏,隔日一早醒来便躺在英亲王身边。她吓坏了,便匆匆忙忙地跑出英霞阁。」   闻言,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还会不清楚尹儿的性子吗?目中无人,无论皇城第一美人,还是第一才女,他都没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太后仔细打量了楚意歆,忍不住摇头,跟楚家二姑娘根本没得比,又蠢得听见人家传话就跑过去的女人,这绝对不可能!   楚意歆接到梁淑妃递来的目光,连忙趴下来哭诉道:「请太后为民女作主。」   「母后,这事还是应该请英亲王当面对质。」皇后娘娘提议道。   梁淑妃不悦地挑起眉,「难道姊姊以为楚三姑娘说谎吗?」   「本宫并未说楚三姑娘说谎,只是此事关系到英亲王,总要听英亲王如何说吧。」皇后早知道淑妃不聪明,但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姑娘,所以一直将她视为对手看重,如今这份看重之意完全没有了,这就是一个蠢的!   梁淑妃冷冷一笑,英亲王还能说什么,昨夜他也被迷昏了,什么都不知道。   「是应该问英亲王,若是英亲王看上楚三姑娘,让皇上将楚三姑娘指给英亲王当侧妃就好了,怎能做出此等……之事?」梁淑妃没有将「不入流」三个字说出口,但是众人听得很明白。   「事情的真相如何还不知道,妹妹莫要多言。」   「姊姊是什么意思?难道楚三姑娘是自个儿跑去英霞阁的吗?」   「这可难说。」   「姊姊不喜欢妹妹没关系,但也不应该为此污辱一个清白的好姑娘。」梁淑妃泫然欲泣地看着太后,彷佛没见到太后难看至极的脸色,委屈地说:「母后一定要为臣妾作主。」   「皇后也有道理,你何必扯到自个儿身上?」太后第一次觉得淑妃很讨厌。   皇后唇角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为了陷害英亲王,淑妃已经不聪明的脑子更胡涂了。凡是嘴甜的,太后都会疼爱,但是没有一个可以越过英亲王,英亲王是太后唯一的心肝宝贝。   「臣妾……臣妾只是觉得皇后不应该如此污辱楚三姑娘。」梁淑妃又暗示地看了楚意歆一眼。   楚意歆赶紧又大动作地一趴。「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请太后为民女作主。」   太后索性转头看着最信任的大宫女春月,「你去请英亲王过来。」   春月领命正准备退出去,便有宫女进来禀报,「太后娘娘,英亲王的侍卫周岭周大人求见。」   梁淑妃幸灾乐祸地唇角一扬,以为派个人赶过来掩饰英亲王犯下的「罪行」就没事了吗?英亲王中的迷药可深了,只怕不到午时不会醒过来,他很难溜出去躲起来假装没发生这件事。   周岭走了进来,对列在两边的女人视若无睹,恭敬地上前行礼,「卑职拜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英亲王呢?」   周岭站起身,尴尬地一笑,「回太后,卑职正是为了王爷求见太后。王爷昨夜强行拉着楚二姑娘去猎白狐,这会儿还在外面。」   众人吓了一跳,英亲王昨夜不在,那昨夜在房里的是谁?后宫的女人纷纷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楚意歆,难道她独自躺在英亲王的床上?   「不可能,民女醒来时旁边真的有人。」楚意歆急忙地道。   「哪个奴才敢冒充英亲王待在英霞阁?」梁淑妃也不相信楚意歆如此胡涂,连醒来时身边有没有人都搞错了。   「王爷担心被人发现,坏了楚二姑娘的名声,随手打晕了一名侍卫,将人丢进英霞阁。   原本天亮之前就该回来,可是迟迟未见白狐踪迹,王爷只好赶紧让卑职回来,想要悄悄禀报太后,也免得太后担心,没想到……」周岭无奈地看了众人一眼。   这会儿众人都听明白了,目光纷纷落在楚意歆和梁淑妃身上,看样子这两人原本是要设计英亲王,没想到阴错阳差,竟将国公府的千金配给一名侍卫,这下子脸丢大了!   梁淑妃感觉整张脸火辣辣地红了,而楚意歆更是一副快晕倒的样子,为何变成这个样子?早上醒来,为何没有仔细看上一眼?这该如何是好?   太后不禁松了口气,可是又忍不住瞪了一眼周岭,「你的主子也太乱来了,怎么可以强行带楚二姑娘去猎白狐呢?」   「卑职也知道不妥,三番两次劝谏王爷,就是楚二姑娘也说破嘴了,可是太后您也知道王爷的性子,王爷想做什么事,岂容别人反对?」   「他可以不管不顾,可是……真是太不象话了!」   「王爷说一定要猎到白狐。」   「什么?难道没有猎到白狐,他就不回来了吗?」   周岭面有难色,却已经明白地传递「王爷确有此意」。   「这太胡闹了!」太后恼怒地拍打几案。   「王爷也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白狐在这附近的山岭现踪,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的赏赐,他岂能错过呢?为了不要抱憾终生,他无论如何也要猎到白狐。」   「他要白狐还不简单,只要皇上下个口谕,就会有人将白狐送进宫。」   「王爷要亲自猎白狐送给楚二姑娘。」   「他为何突然想猎白狐送给楚二姑娘?」太后还是很了解周璇尹,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做某一件事情。   「王爷说是奠雁之礼。」   「奠雁……他为何不去射雁?」太后气得脑袋抽疼,这个小子何时在意起这种事?   「……卑职也以为如此,可是王爷说射雁没意思,猎白狐比较有趣。」周岭也很头疼,这个谎言扯太大了,待王爷可以回行宫了,上哪儿弄白狐?   「射雁没意思,猎白狐比较有趣……这个臭小子!你去告诉他,立刻回来!」   「是,卑职这就去传太后的口谕。」周岭赶紧告退离开,不过没忘记找个人问清楚太后这儿一早在闹什么。 第七章 名声不是问题   楚意宁知道梁淑妃将成国公府列入避暑之行的名单,肯定暗藏阴谋,也猜想过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像是她被推进湖里,然后被某个登徒子救起来,最后皇上不得不将她改嫁其它人……好吧,这是内宅女人很喜欢玩的一招,况且楚意歆脑子不太发达,不适合太高深的招数,想必梁淑妃也认同,可是没想到,她们的层次还可以更低!   听完周岭的报告,楚意宁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目瞪口呆。   「她们真是太可恶了!」思儿闻言忿忿不平,「淑妃娘娘怎能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想将三姑娘栽赃给王爷!」   「虽然拙劣,却是对付王爷的好法子。」周岭不能不说句公道话,「王爷出门一向讲求简便,明面上侍候的人只有我和周峻,因此在英霞阁侍候的都不是王爷的人,淑妃娘娘自然容易收买,不管是在王爷房里的熏香动手脚,或是派宫女去传唤楚三姑娘,这些都变得很容易安排,且事后追查起来,也相当困难,毕竟都是一些生面孔,即使楚三姑娘愿意站出来指证当时传唤的宫女,也找不着了。」   思儿惊愕地瞪大眼睛,「如此说来,若是昨夜在英霞阁的是王爷,这会儿王爷岂不是要纳三姑娘为侧妃?」   这是要两姊妹共事一夫……楚意宁突然觉得很恶心,她们怎能干出这样的事?若非周璇尹发生意外,一夜未归,楚意歆岂不是黏上周璇尹了?偏偏自己是圣旨赐婚,又不能退……   一想到差点要将周璇尹让给楚意歆,这种感觉怎么如此不舒服?   思儿见状,也知道楚意宁在想什么,不由得哇哇大叫,「三姑娘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下作的事?真是丢脸!」   是啊!真是丢脸!楚意宁真想捏死某个猪脑袋。牙一咬,她凉飕飕地纠正思儿,「她只是无辜地被某位宫女唤去英霞阁,当作陷害英亲王的工具。」   「小姐,你不会相信三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吧!」思儿气呼呼地跳脚。   楚意宁真想拿东西敲她的脑袋瓜,这会儿怎么变笨了?「我一定要相信,要不,她可是成国公府的姑娘,她丢脸,难道我不丢脸吗?」   「……对哦!」思儿有气无力地垂下肩膀。这种感觉真是讨厌,明明可以藉此机会狠狠修理三姑娘一顿,却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只能对三姑娘莫可奈何。   「总之,我们自个儿要认定三姑娘只是无辜的受害者,至于别人如何想,与我们无关,可是,究竟是谁想设计英亲王,不用挑明,人人都看得出来。」   「三姑娘什么事都没有吗?」思儿觉得很不服气。   柳眉轻扬,楚意宁掩不住欢喜地道:「谁说她什么事都没有?」   「小姐说三姑娘是无辜的受害者,不是吗?」   周岭清了清嗓子道:「虽然是无辜的受害者,但是在一个男人身边躺了一夜,可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楚意宁唇角讽刺的抽动了一下,这会儿楚意歆应该哭得很凄惨吧。若是现代,躺了一夜绝对不会惹人闲话,可如今偏偏是女人被摸一下就扯上清白不保的时代,当事者要抹去这段记录,周遭的人也不会善罢干休。   「三姑娘真的要嫁给那位侍卫吗?」思儿兴奋极了,坏人本来就应该有恶报。   「那位侍卫才是真正无辜的人。」楚意宁对此人深表同情。虽然男人攀上一个高枝,可以少奋斗许多年,但是像楚意歆这样的老婆,好梦很可能变成噩梦,若是可以不娶,她倒觉得他最好拒绝这门亲事,免得过不上好日子,还被搞得乌烟瘴气。   思儿感慨万千地点头附和,「是啊,真是有够倒霉,一不留神被人家敲昏了,然后一觉醒来,就必须娶一个骄蛮无知的国公府小姐。」   「这门亲事还有得吵,我爹怎舍得将贵不可言的女儿嫁给默默无闻的侍卫?」   「国公爷可以不将三姑娘嫁给那位侍卫吗?」虽说那位侍卫很可怜,思儿觉得楚意歆还是嫁给他好了,免得又惹出其它麻烦。   「除非那位侍卫犯傻,坚持将楚意歆娶回家,不然我爹当然可以假装没这件事。」   思儿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小姐,我们将这件事闹开,三姑娘就不得不嫁了。」   楚意宁伸手戳了一下思儿的额头,「做人不可以如此缺德!」   「那位侍卫身手好一点,今日就不会栽在三姑娘身上了。」   周岭觉得自个儿的脸都僵了,这对主仆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可是,会不会太毒了?算了,他只要尽责地提醒她们一件事——「不管楚三姑娘的事如何了结,如今楚二姑娘的名声确定受损了。」   楚意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你苦苦哀求,我的名声会受损吗?是他害我名声受损,难道他好意思怪我名声不好吗?」   周岭一时怔住了,楚二姑娘的反应还真是与众不同。   「他若敢嫌弃我名声不好,我就一脚……」不行,这太粗暴了,即便她不是很在意形象,也不能让自个儿跟最讨厌的暴力扯上关系,「你家王爷若是跟我斤斤计较名声的问题,你要记得提醒他,是你苦苦哀求我。」   「不是,楚二姑娘误会了,卑职并非此意,而是想让楚二姑娘有个心理准备,权贵之间的闲言闲语只怕会让楚二姑娘吃不消。」   「我不是英亲王,很少出门,闲言闲语对我的困扰不会太大。」   周岭更困惑了,若非他苦苦哀求,她不是为了名声而不愿意守在这儿吗?   「没有人不在意名声,我也不例外,只是身为一个大夫,看病人的命比自个儿的名声更为重要。其实,即使我没有守在王爷身边,你们按我的指示照顾王爷,王爷也不会有事,这会儿我留在这儿,完全是为了掩护王爷昨夜的行踪。」她不好意思坦白,原本不愿意留在这儿无关名声,而是不想跟周璇尹太亲近。   若是算上上一世,她比他还年长,可是,他却搞得她心乱如麻,一想到前晚他教她画人物画,他从后面握住她的手,他的气息从她的耳畔吹过,她的心脏还会不由自主加快……若非他太傲娇,看起来很欠扁,难保她不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周岭似懂非懂。楚二姑娘所言没有一句令人不懂,但为何不能解他困惑?   「言而总之,记得提醒你家王爷,是你苦苦哀求我留在此地掩护他,导致我名声受损,他可不能斤斤计较哦。」   「王爷不会嫌弃楚二姑娘的。」   「听见外面的闲言闲语,难保他不会受到影响。」   「若问京城谁的闲言闲语最多,当属王爷,可是,从来不见王爷放在心上。」   楚意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真是高估他了,他根本是目中无人惯了。」   周岭决定闭上嘴巴,楚二姑娘真是一个令人难懂的人,不过也因为如此,主子才会对她束手无策,这不就是一物克一物吗?   隔天,周璇尹终于清醒过来了,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床边小杌子上的楚意宁,他不觉得惊讶,好像她守在他身边是理所当然的,然后,他就脱口而出,「我们一回京就成亲。」   看见他醒过来,她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开心,正想上前为他探脉,没想到……楚意宁送上一个白眼,「你不是应该先担心自个儿的伤势吗?」   周璇尹示意楚意宁扶他坐起身,「不是有你在吗?」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他应该庆幸没有伤到要害,要不,以她外科的程度根本应付不来,不过,他怎么会受伤?周岭和周峻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们两个好端端的,他却受伤,这是为什么?他可以说是仅次皇上的尊贵人物,除了带兵打仗,还有什么事需要他以身涉险?   「你不想当寡妇吧。」   双颊瞬间染红,楚意宁真的很想扑过去掐他、捏他、捶他……不好,还是一脚踹过去比较妥当,免得泄怒不成反成了诱惑,那就是笑话了,「我还没嫁给你,你死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众人看你就是英亲王王妃,本王死了,你当然是寡妇。」   「好吧,算是寡妇好了,不过,那又如何?自由自在,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这正是我想过的日子。」楚意宁挑衅地对他嘿嘿一笑。   又来了,他想扑过去亲她。她怎么可以放肆得如此动人可爱呢?   不太对劲,某人的眼神是不是太火热了?楚意宁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屁股,可是小杌子不是软榻,她无处可去。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恶声恶气地道:「你还是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吧,别再跑去让人家试刀子了。」   「……这次是本王的疏忽,以后再也不会了。」忍住,成亲之后,他再好好亲她,还有,咬她,这个女人惹他生气的本领真的很高,不咬她一口,难消他心头之气……他还是承认好了,咬她,其实是很想吃她。   楚意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身子矜贵得很,若有个万一,身边侍候的人都要陪葬吗?」   「本王不是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看你啊,就是一个不知道安分的人。」   「本王还不安分吗?本王连你一根手指都没碰。」   楚意宁瞬间成了红通通的娇人儿,不由得又羞又恼地一瞪,「原来你也会耍嘴皮子!」   「成亲之后,你还会知道更多本王的事。」   楚意宁舌头打结了,受伤醒来之后,他的脸皮是不是变厚了?   「周岭如何向母后解释我们一起不见的事?」失去知觉前,他记得自己有提醒周靳找楚意宁,而如何掩护他们离开行宫一事,他相信周岭应付得来。   这次虽然伤得不是很重,但是他第一次如此害怕,若他死了,她会不会遭到责难?她说得没错,他有个万一,身边的人全要遭殃,他不仅要为身边的人保重自己,更要为她活着,守护她,不准任何人欺负她、刁难她——这可是他专属的权利。   顿了一下,楚意宁觉得自个儿还是闪远一点比较妥当,「这事让周岭告诉你。」   看着楚意宁略带仓皇地跑到门边唤周岭,周璇尹若有所思地挑起眉,为何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这个女人是不是给他招了什么麻烦?   见周岭进来了,楚意宁恨不得从这儿消失不见,「你们慢慢说,我去熬药。」   「你留在这儿。」周璇尹冷冷地打消楚意宁的意图。   「……周岭有很多话告诉你,我还是别在这儿打扰你们。」   「大夫应该守在病人身边。」   「谁说大夫应该守在病人身边?」   「本王说的。」   楚意宁蔫了,索性缩到角落玩手指,默默祈求他听见白狐时,不会恨不得掐死她。   周岭很识相地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听见,待主子将目光转向他,才上前一一报告昨日发生的事。   周璇尹听得脸都抽筋了,真想一脚踩在某些臭女人的脸上,「如此粗鄙拙劣的手段也使得出来,她们是脑子烧坏了吗?」   楚意宁差一点爆笑出声,还真是脑子烧坏了。   「周岭,放几条蛇进去陪她们玩,教她们安分一点。」周璇尹最不能容忍遭人设计,当他是不长脑子的笨蛋吗?若不是发生意外,岂不是教她们得逞了?   楚意宁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道:「你别乱来!」   周璇尹恶狠狠地一瞪,「她们敢算计本王,就要准备好承受本王的怒气。」   「那也不要拿蛇吓人,多恶心啊!」楚意宁一想到那种软绵绵的爬虫类动物,就全身发毛。虽然站在中医的角度而言,进食蛇类有保暖心脏的功能,蛇胆很有药用价值,可是,单是想到蛇在眼前爬来爬去,就让人受不了。   「她们更恶心,那么丑的丫头也敢塞给本王!」   「丑……不会吧,楚意歆称不上天仙,但也算得上美女等级。」   「本王说她丑死了,她就是丑死了!」   楚意宁突然有一种感觉,若是楚意歆此时在这儿,周璇尹会一脚踹死她。   「怎么了?有意见?」周璇尹斜睨着她,彷佛在告诉她:你敢违背本王的意思,本王先修理你。   「不不不,王爷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王爷还说我是村姑,不是吗?」   「……你是村姑,但本王喜欢啊。」   楚意宁觉得彷佛被雷劈到了,他是在向她告白吗?   周璇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个儿说了什么,别扭地转头去瞪周岭——他看起来好像被吓傻了,恼怒道:「还发什么呆,你不回去放蛇,难道蛇会自个儿跑去找她们玩吗?」   「是,可是……」   「你还没啰唆够吗?」   「今日一早卑职回行宫时,太后又问主子们何时回去。」领了太后的口谕,周岭无法避免的两边跑来跑去,主子没醒过来时,他得装模作样地推说主子还没猎到白狐,可如今主子醒过来了,主子当然要订下返回行宫的日子。   「本王不是要猎白狐吗?」周璇尹彷佛不经意地看了楚意宁一眼。   楚意宁心虚地脖子一缩,打定主意,绝对不承认她错了。   「可是,猎得到白狐吗?」   「猎不到白狐,就别回去啊。」周璇尹很理直气壮,完全没想到猎白狐的高难度,害某个很心虚的人差一点吐血。   楚意宁真觉得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啊,人家根本没当一回事。   周岭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啰唆的人,问题是,主子总是这么任性,「可是,王爷跟楚二姑娘还没成亲。」   「回去再成亲不就好了吗?」   周岭愣怔了下,耷拉着脑袋领命而去。跟着主子如此多年,还是常常摸不透主子的想法,别人视为麻烦,他简简单单就化解了,别人觉得简单,他反而绕在里面钻不出来。也是,主子就是如此异于常人,跟与众不同的楚二姑娘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真的猎到白狐才要回去?」   周璇尹看着她的眼神彷佛她很白痴似的,「你不是要白狐吗?」   楚意宁的舌头再次打结。早知道她就挑老虎,猎到老虎的机会应该高一点吧。   这几日,思儿不停地在叹气,没法子,想到小姐的名声真的完了,她只能叹气。   「小姐,我们离开芳满园已经五日了。」思儿可怜兮兮地瞅着楚意宁。若是小姐去求王爷,王爷应该愿意回行宫吧。   「王爷坚持要猎到白狐,我还能如何?」楚意宁也很苦恼。   周璇尹说猎到白狐才回去,她并不是真的很在意,毕竟身上带伤,他还不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当然会紧咬着猎白狐这个借口,没想到如今可以若无其事回到众人面前了,他还是要猎到白狐,她说改换狸猫好了,他竟然回她:难道不知道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吗?   换言之,他不猎到白狐,势不罢休。   「王爷真是的,一点都不担心小姐的名声!」   楚意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不是他的名声,当然不担心。」   思儿撇了撇嘴,「我看啊,就是王爷自个儿的名声,王爷也不在意吧。」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是啊,要不,为何搞到满京城无一人为他辩护?   「小姐,你要劝一下王爷。」   「劝他?」楚意宁翻了一个白眼,「若他听得进人家的劝告,就不至于让有心人将他的名声搞得这么臭。」所以啊,当人家误解你的时候,别老是怪人家不懂你,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你自个儿。   「只要小姐肯好好劝王爷,王爷不会不听。」   「别闹了,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思儿的眼神转为鄙夷,小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若不是小姐要白狐,王爷会耗在这儿不回行宫吗?」   楚意宁张着嘴巴,却一句辩驳也出不了口。她实在是太冤了!她后来想想,周璇尹搞不好不是为了猎白狐留在这儿,而是不愿意回行宫跟后宫那些女人凑热闹好吗。   「村姑!」周璇尹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楚意宁连忙回头望向大步而来的周璇尹,看他身上好像抱着某只小动物,不过还来不及看仔细,便听到他一声「接好」,那个软绵绵的小东西就被他抛出来了,她赶紧伸手去接,待那只小动物落在她怀里,她才惊奇地叫道:「狐狸!」   周璇尹得意地抬起下巴,「你以为本王说要留在这儿猎白狐是随便说说吗?本王说到做到!」   「可是,王爷,这只狐狸的颜色不是白色的。」   周璇尹的目光转为鄙夷,「你不知道白狐春夏之际会逐渐转变为青灰色吗?对了,忘了告诉你,它有可能被猎人所伤,才会流落至此。」   「原来白狐的毛不是一直都是白色的啊……什么?它受伤了,那你还将当它玩具抛过来?」楚意宁恶狠狠地一瞪,赶紧抱着白狐进屋子检查伤口,为它上药。   周璇尹不疾不徐的跟在身后。   「这只白狐你就当宠物养着好了,以后本王再另外给你弄张白狐皮。」奠雁之礼的雁是活雁,这只白狐也只好活着。   楚意宁为白狐处理好伤口,对他皱了一下眉头,「我不喜欢动物的皮毛。」   「天冷的时候,动物的皮毛比较暖和。」   她无法跟古人说爱护动物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大概没有什么动物是不能吃的,这一点在现代好像也没差多少,人的嘴巴就是很讨厌,不是吃吃吃,就是说说说……扯远了,总之,古人将动物的皮毛剥下来做衣服或铺在榻上是很自然的事,周璇尹不是还带动物的皮毛出门当坐垫吗,所以她多说无益。   「王爷是不是应该回行宫了?」   「本王问你,待在行宫好玩吗?」   「我们来行宫是为了避暑不是玩,这不是重点,我跟王爷在这儿耗太久了,不妥。」   「再慢上几日,情况也不会改变。」   楚意宁恨恨地咬牙切齿,他的意思是说,反正名声毁了,慢几日回去也没关系吗?   周璇尹彷佛没看见她的不悦,摸了摸白狐的脑袋瓜,说出他接下来的计划,「这几日忙着猎白狐,没能带你出去玩。明日我们去抓鱼,本王亲自烤鱼给你吃。」   「比起吃到王爷亲手烤的鱼,我更想早一日回到行宫。」   周璇尹的目光转为鄙视,不知好歹的村姑!「本王可从来不烤鱼给别人吃。」   下巴上扬,楚意宁用同样鄙视的目光回瞪,「我比你还会烤鱼,为何要吃你烤的鱼?」   他傲娇得很,什么都要人家侍候,她就不相信他烤的鱼能有多好吃。   「好吧,明日你来烤鱼。」   楚意宁又想掐他、捏他、捶他了……奇怪,这明明很暴力,为何用在他身上感觉就会变得很暧昧、很挑逗?她很丧气地垂下螓首逗弄白狐。   「你以为本王会随随便便吃人家烤的鱼吗?」换言之,这是对她极大的恩宠好吗?他从来没见过比她还不知好歹的村姑……慢着,他好像只有认识这么一个村姑,算了,这不是重点,总之,她就是喜欢跟他过不去。   「我又没说要烤鱼给你吃。」   「本王愿意吃你烤的鱼,是看重你。」   「王爷不必看重我。」楚意宁也摆出一副很傲娇的姿态,这就是「礼尚往来」。   这个女人真的很懂得如何气他,洞房花烛夜他一定要狠狠地吃她……不是,咬她,咬得她连骨头渣都不剩!   楚意宁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位王爷明明气得都要冒烟了,为何那双眼睛火热得好像她是美味的糕点?他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清了清嗓子,她故作凶悍地道:「王爷对我有何意见吗?」   周璇尹不怀好意地一笑,再一次重申,「我们回京就成亲。」   「你当成亲是买菜吗!不是,我是说,成亲不是喊着成亲就可以了,嫁衣、嫁妆……这些都不是一两日就可以准备好的。」   「本王一个月后要娶你过门,皇兄就一定会让本王如愿。」   楚意宁实在是无言以对,皇上对他的宠爱是不是太过头了?老实说,她总觉得皇上对他的宠爱有点变态,可是他却很理直气壮,毫无困惑,相信她若告诉他,自古以来,皇上最防备的通常不是儿子,而是兄弟,他还会如此回她,你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吧,她的脑子被现代思想荼毒得太严重了,当皇帝的不一定是那个样子,哥哥疼弟弟也不是没见过,况且太后是一个神经很大条的母亲,皇上对待弟弟难免就多了父母的角色。   「你等着,一个月内,本王让你当上英亲王王妃。」   英亲王王妃很稀罕吗?楚意宁强忍着没有脱口而出,要不,连思儿都要笑话她没见识,是啊,谁会像她老担心皇亲国戚喜欢跟谋逆牵扯不清?周璇尹性子傲娇了一点,但对皇位明显没兴趣,否则他不会如此不懂做人的道理,跟朝中大臣几乎没有往来,这岂是当皇帝的料?若她是皇帝,应该也会很放心周璇尹这样的弟弟,没有威胁,武力战斗值又很高。   楚意宁决定放软姿态,「谢谢你,我们早一点回行宫好吗?」   顿了一下,周璇尹百般不愿地道:「明日就回行宫。」   楚意宁扬起灿烂的笑容,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周璇尹见了差一点扑过去亲她……不是,咬她,真是令人生气,为何笑得如此生动诱人?他还是赶紧将她娶回府,亲她也好,咬她也罢,都没关系。   楚意宁承认自己错了,不应该劝周璇尹回行宫,而该教他直接回京城,如今就不必像做错事的孩子跪在这儿挨骂了。   「你们真是太不象话了,还未成亲就……」太后气得轻捶胸口,皇家的面子都被他们丢尽了。   「母后别生气,我们一回京就成亲。」面对太后,周璇尹总是特别有耐性,因为他是太后细心照顾长大的,太后教他识字,教他丹青,教他踢毽子,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陪伴他长大的是太后。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没想到他与太后的感情如此亲近。   「你以为回京之后成亲就没事了吗?」这会儿不只是胸口疼,还头疼,太后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如何长的。   「我们都成亲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名声已经毁了,成亲不过是欲盖弥彰。」   「儿臣不在乎。」   「你不在乎,哀家在乎。」   「又不是母后的名声毁了,母后为何在乎?」   这个小子实在没法讲道理,太后索性将矛头转向楚意宁,「成国公府是如何教导你的?你不劝他,反而由着他带你去深山野岭猎白狐,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周璇尹不悦地皱眉,一改先前的忍耐,「母后,是儿臣坚持要猎白狐给她,又不是她非要白狐不可,这事与她无关,母后何必对她发脾气?」   「若非她提到白狐,你会想猎白狐吗?」   楚意宁唇角一抽,还真如太后所言,只是起因与太后猜想的不同。   「她没有提到白狐,只是儿臣听她说在乡下时见过白狐,就想猎一只白狐给她。」   「还说与她无关,不就是她说起白狐,你才会想猎白狐。」   周璇尹气得跳起来,「儿臣说与她无关就与她无关,是儿臣要猎白狐给她。」   「无论如何,此事因她而起,若她阻止你,岂会闹出有损名声之事?」   「若非她,儿臣已经被算计了,难道母后更希望儿臣被那个恶毒的女人算计吗?」   「淑妃再蠢,也不敢算计你。」虽然她对淑妃这次的表现很不满意,甚至怀疑淑妃参与其中,可是事后想想,她又觉得淑妃最懂得做人了,不至于如此愚蠢,说不定是哪个嫔妃想陷害淑妃。   「不是她,母后认为是谁?」   「应该是哪个嫔妃想陷害淑妃。」   「母后说淑妃不敢算计儿臣,其它嫔妃又何来如此大胆?」   「……」   「若是母后将此事交给儿臣,儿臣必能查个水落石出,确定是否真与淑妃无关。」   太后实在招架不住周璇尹的咄咄逼人,索性举手让一切到此告一段落,「哀家何尝不想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可是闹大了,众人都难看,既然找不出那个宫女,这事就算了。」   「母后心意已决,儿臣无话可说,那我们告退了。」周璇尹随即拉着楚意宁走人。   太后愣怔地看着他们走出宁霞阁,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周璇尹顺利甩掉太后的唠叨,可是回到京城,面对皇上,他就没有如此幸运了,尤其皇上一得知真正的原因,骂得更凶。   「你疯了吗?你以为自个儿有几条命,可以拿命来赌吗?若非楚二姑娘懂得医术,这会儿朕是不是要给你收尸?离开京城的时候,不是答应过朕,你不会乱来吗?什么日子越来越有意思,还不想死,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璇尹微皱着眉,不懂他为何发那么大的火,「臣弟的命很硬,不会有事。」   「胡说八道!」   「这会儿皇兄应该关心的是,若皇恩寺药园的后方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又何必设下陷阱?」虽然设想过吊桥另一边可能藏有陷阱,却没想到会如同刀林,若非他身手太好了,又有周靳守在后方,还真是逃不过这一劫。   「如今朕最担心的是你的安危,误踩陷阱,只怕是惊动他们了,他们若是对你在避暑行宫消失几日一事起了疑心,怀疑是你寻到那儿,他们可能会发现你猜到死士的事,一定会找机会杀你。」   「皇兄已经相信定国公养死士了吗?」周璇尹并不担心查探皇恩寺一事被发现,因为他事先就设想到吊桥另一边应该有陷阱,所以刻意在皇恩寺的药园制造假象——有人盗采草药,所以他们不见得会将误踩陷阱的事算到他头上。   周璇灏忍不住跳脚,「这不是重点,你的命比较重要。」   周璇尹固执道:「皇兄是不是觉得,即使定国公养上一两千名死士,也没什么大不了?」   周璇尹三岁那一年差一点被后宫的女人毒死,早就认清楚自己有不少潜在敌人,如今又是个武将,根本没将暗杀这种事放在眼里,可若定国公真的养死士,麻烦就大了,这些死士可以进行暗杀任务,专杀那些不支持三皇子的文官武将,所以,在定国公找到机会发动攻势之前,一定要抢先一步铲除这些死士。   「朕并非不将一两千名死士放在眼里,只是不相信定国公三年前就在谋划此事。」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皇兄应该相信了。」   「即使是真的,轻易动不得。」   「虽然轻易动不得,但是若给他机会出手,就来不及了。」他不是不明白皇兄的难处,皇兄能坐稳龙椅,定国公功劳很大,因此皇兄一直很重用定国公,这也使得定国公这棵大树的根基可以扎得很深,无法轻易撼动,不过,皇兄也不是毫无防备,这几年皇兄大量启用新进文官,拔擢年轻武将,正是在削弱定国公的势力,当然,有可能因为如此,定国公才会生出不安,暗中养死士吧。   略微一顿,周璇灏显然动摇了,「你想如何动他?」   「证明他养死士,有谋逆之嫌。」   「还没找到他们的窝,就差一点死在他们手上,你如何证明?」   周璇尹咬牙切齿,「臣弟会找到他们的窝。」   「那也要先找到他们的窝。」   「然后呢?」   「到时你要做什么,朕都配合你,这样你可满意了?」   周增尹终于笑了,「皇兄英明,还有一件事,一个月内,臣弟要将楚二姑娘娶进门。」   「什么?一个月内?」   「臣弟害楚二姑娘的名声都毁了,总要想个法子补救啊。」   「补救?」周璇灏唇角一抽,「朕看啊,你是找到理由提早将人娶进门吧。」   耳廓红了,周璇尹却是一板一眼地道:「皇兄赶紧让钦天监挑好日子,去成国公府知会一声,并让礼部着手准备。」   周璇灏实在是又气又无奈,可是又不能不点头应允,虽然楚二姑娘的名声已经救不了了,但至少要做个样子,表示皇家对她的重视。   回到京城,不只是楚意歆被「禁足」,楚意宁也被限制出门……不,应该说成国公府的姑娘都被下了禁令,无非盼着众人早早忘了避暑行宫发生的事。尽管太后下了封口令,不准提起芳满园的事,可是京中权贵当时在场的人不少,相熟的人私下议论几句,整个权贵圈子还有人不知道吗?所以,还不如自个儿识相一点,远离令人羞恼的闲言闲语。   楚意歆当着后宫贵人的面,不但没算计到英亲王,还闹了天大的笑话,原本就恨不以躲起来不见人,可是她没想到熬过芳满园的日子,却在自家遭到攻击,二房和三房的姑娘一个抢着到她面前开骂,讽刺她想下嫁一名侍卫就算了,何必将府里其它姑娘拖下水。   她恨不得忘了此事,又哪记得亲事?如今她们一提,可吓坏她了。   「我不要,我还有脸面活下去吗?」若非林姨娘紧紧拉着,楚意歆已经将房里的东西全摔了。   「你也知道要脸面,又为何干出如此愚蠢的事?」林姨娘的心情比楚意歆还沉重,长久以来为女儿苦心谋划,盼着她一生富贵,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淑妃娘娘说只有这个法子能够让我嫁给英亲王。」   「你自个儿不会用脑子想吗?就算事成了,英亲王会如何看你?太后会如何看你?你进了英亲王府也抬不起头。」   「我只是想嫁给英亲王……娘亲,这都是淑妃娘娘的错,你去找淑妃娘娘,求淑妃娘娘作主,要不,我就要将真相抖出来……」楚意歆的嘴巴被林姨娘捂住了。   「你疯了吗?是有人要陷害英亲王,与淑妃娘娘一点关系也没有,记住了吗?」   楚意歆忿忿不平地瞪着林姨娘,这明明是淑妃娘娘的错,淑妃娘娘怎么可以撒手不管此事?   「你以为自个儿是什么身分?胆敢威胁淑妃娘娘,你是不要命了吗?」   「……」   「你不要不服气,难道后宫那些贵人没有一个看出来是淑妃娘娘所为吗?可是,证明是淑妃娘娘所为又如何?木已成舟,你不嫁也不行。」   「……」   林姨娘叹了声气,口气转为哀求,「傻孩子,我们得罪不起淑妃娘娘。」   楚意歆眨了眨眼睛,眼泪哗啦哗啦地滚下来,林姨娘只好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   「你这丫头的性子怎么如此急呢?」林姨娘拿出手绢为她擦拭眼泪,轻叹了声,软言软语地道:「对方不是还没上门提亲吗?」   「还没上门提亲,又不是不上门提亲。」   「放心,他不会上门提亲,他没有那个胆子。」   楚意歆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小小一名侍卫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国公爷千金,当上国公爷的女婿,不但有面子,升官之日更是指日可待,他岂会放过?」   「你错了,想要高攀,也要有本事。一个小小的侍卫,连个象样的保山都请不到,哪敢上门求亲?再说了,国公爷也不见得会答应。」   「爹不会答应?」   「国公爷也是要脸面的,岂能随便将女儿嫁给一个小小的侍卫?」   虽说爹是顾及脸面,而非舍不得女儿低嫁,楚意歆还是松了口气,「太好了!」   「你冷静一点。」林姨娘安抚地推着楚意歆在软榻坐下,「太后下了封口令,过些日子大伙儿就会淡忘此事,再让国公爷安排你远嫁……」   「我不要!」楚意歆激动地推开林姨娘,「我要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你今生就别想摆脱这件事。你自个儿想想看,有哪个高门大户能容忍媳妇闹出这种丑事?」林姨娘也舍不得女儿远嫁,可也只有远离京城的人才会不知道这件事。   楚意歆愣怔了半晌,茫然地摇着头,「不要,难道真的要我嫁给那个人吗?」   「若不想嫁给那个人,你就只能远嫁。」   楚意歆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跳了起来,抓住林姨娘的手,「娘亲去求淑妃娘娘,只要她请求皇上赐婚,将我指给英亲王当侧妃,我就不用嫁给那个人,也不用远嫁。」   「你傻了吗?发生这种丑事,皇上怎么可能再将你指给英亲王当侧妃?」林姨娘真是恨不得狠狠敲她一顿。   「那……我不当英亲王的侧妃,嫁其它人也成。」   「除了皇子和公主,皇上不会赐婚,就是英亲王,这一次也是太后逼着皇上赐婚。」若淑妃娘娘能够轻易让皇上赐婚,也不至于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我怎么办?」   「你就远嫁吧。」   「我不甘心,若不是楚意宁想要白狐,我就可以嫁给英亲王了。」   「你别再闹了,更别去招惹二姑娘,她若是不高兴跑去向英亲王告状,英亲王插手你的亲事,到时你不想嫁那个小小的侍卫也不成。」林姨娘真是后悔极了,早就看出来英亲王很满意二姑娘,却由着歆儿卷入其中,如今二姑娘得知歆儿的心思,也不知道会不会记恨歆儿。   「她自个儿干了那么不要脸的事,怎么好意思管我的事?」   「有英亲王护着她,谁敢指责她的不是?」   「我……」   「好了,我会求国公爷为你挑一门好亲事,过几年还是有机会回京。」   楚意歆忿忿地咬着下唇,难道真的要离开京城吗?她落魄地离开京城,而楚意宁却留在京城当尊贵的英亲王王妃……她真的不甘心!   楚意歆的清花阁片刻不得安宁,而清风阁则是一片喜气洋洋,因为再过不久,二姑娘就要嫁到英亲王府了,她们这些顺利留在清风阁侍候二姑娘的丫鬟和婆子,绝大部分都会跟着二姑娘去英亲王府。   倚在窗边,看着院子里满面笑容的丫鬟和婆子,楚意宁叹了口气,摸了摸趴在一旁的白狐小白,「小白,我不想嫁,我还是未成年少女。」   小白似乎可以感觉到她的沮丧,跳进她的怀里。   楚意宁将目光移向胸口,摇了摇头,「看我这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周璇尹难道不会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吗?」   小白在她胸前蹭了蹭,彷佛在安慰她,教她不要想太多了。   「好吧,我不应该用普通人的思维来想周璇尹这个男人,皇上的兄弟很威风,但是绝对没有人敢如此嚣张……他根本是个异类,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思儿突然气冲冲地走进来。   小白从楚意宁的怀里跳下来,瞬间变得无比高傲,大摇大摆走了出去,那个样子真像某个人……楚意宁好笑地甩去脑海中的画面,将目光收回来,看着思儿,「怎么了?谁惹你生气?」   「小姐,清花阁的丫鬟真是坏透了!竟然四处散播谣言说因为王爷关心地问了三姑娘几句,二姑娘见了不开心,便收买宫女假藉王爷之名,将三姑娘骗到英霞阁,陷害三姑娘,然后又将王爷骗出行宫,跑去深山野岭猎白狐。」思儿越说越气,真的恨不得将那些碎嘴人的嘴巴撕烂。   楚意宁唇角抽动一下。她不愿意将别人想得太笨了,但楚意歆真是教她「大开眼界」。   虽然府里的人都知道她们在避暑行宫出了事,可是有太后的封口令,知情者不敢大肆宣扬,对内幕所知有限,如今楚意歆这么一闹,还有谁不清楚呢?   「三姑娘真是不要脸,明明是她和淑妃娘娘设计……好啦,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但是,她真的很不要脸,怎么可以让院子的丫鬟四处散播这种谎言?」思儿觉得很闷,小姐费心掩护三姑娘,三姑娘却不知好歹的想诋毁小姐。   「若不想嫁给那个侍卫,她就只能远嫁,她越想越不服气,只能拿我出气啊。」楚意宁安抚地拍了拍思儿的手,「做人别太计较了,若她觉得这样子好过一点,那就由着她吧。」   思儿稀奇地瞪大眼睛,「小姐怎么知道三姑娘会远嫁?」   「你可见到那位侍卫上门提亲吗?」   「没有,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楚意宁赞许地点点头,「他还算得上聪明,知道娶个国公爷的千金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成国公府的招牌够有影响力,说不定还能考虑看看。   「可是,三姑娘为何要远嫁?」   楚意宁伸手弹了一下思儿的额头,「京中权贵高官挑媳妇不是只看家世背景,还要看人品,谁会想要她这样名声有损的媳妇?更重要的是,我爹舍不得让她低嫁,她也只能远嫁,嫁给对京城的事不清楚的人。」   「若是如此,别说是权贵高官,就是普通官宦,只怕也不敢要她这个媳妇。」思儿不屑地冷哼一声,「我觉得她最好嫁给那个侍卫,一辈子摆脱不了那件丑事。」   「这对她来说确实是最大的惩罚,不过,那个侍卫就太可怜了。」   思儿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觉得这个主意越想越好,「那就让王爷补偿他吧。」   「你少出馊主意。」楚意宁不认同地瞪她一眼,「若我是那个侍卫,给我再多补偿,我也不乐意娶她,一辈子跟着自以为是的娇娇女缠在一起,根本是噩梦。」   「那个侍卫没有小姐聪明。」   「这倒未必,他只要有点骨气,就不会娶一个惦记着别人的女人。」   思儿真的很讨厌楚意歆,实在无法放弃脑子刚刚萌生的念头,「有什么法子可以让那个侍卫上门提亲,而国公爷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   「这也不难,皇上赐婚啊。」楚意宁只是开玩笑。   皇上当然不可能为他们赐婚,不过,某人的权力足以媲美皇上下的圣旨。   思儿嘿嘿嘿地笑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八章 算命真相   对楚意宁来说,每日最期待的莫过于晚上的泡澡时光。她是不洗澡就没法子好好睡觉的人,可是在岐县,侍候的人少,不好支使她们每日烧水给她泡澡,往往只能简单的清洗脸和四肢,因此回到成国公府,每日可以泡热水澡,她恨不得大肆庆祝一番,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轻爽舒适地入睡了。   进入秋冬,泡完澡之后,她会喝上一盏首乌枣杞茶——何首乌三钱、红枣四钱、枸杞四钱、生甘草三钱、天花粉三钱,有助于滋润肌肤,增加肌肤红润。   楚意宁满心欢喜地走出套间,绕过屏风,吸了一口花茶香气……   「你就这么喜欢泡在浴桶里面吗?」   「啊!」双手急忙捂住嘴巴,楚意宁惊愕地瞪着佣懒坐在软榻上的周璇尹。   「这什么首乌枣杞茶……不喜欢。」周璇尹忍不住瞥了她一眼,转而嫌弃地看着手上的茶盏,可是下一刻,嘴巴又靠过去喝了一口。   「不是不喜欢吗?」楚意宁瞪大眼睛,那是专属于她的茶盏。   「你爱喝啊。」   「我爱喝与你有何……」等一下,思儿……这个可恶的思儿,肯定早知道周璇尹在这儿,不但没有警告她,还出卖她,她再也不给那个丫头月银了!   周璇尹用下巴指着身边,「坐吧。」   楚意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闯入者对主人说「坐吧」,这象话吗?「王爷是不是忘了这是何处?」   「不坐?」周璇尹火热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虽然未见衣衫不整,但是沐浴过后,衣着难免随兴,因此比平日多了一分柔媚,「无妨。」   她真的很想……算了,力不如他,她的暴力对他而言说不定更像挑逗,那她索性一头撞墙。她还是不要跟他啰唆,直接切入主题比较省事,「请问王爷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你提供的画像,此人是个骗子。」   「骗子?」   他道:「此人专门骗吃骗喝,还在赌坊诈赌,直至十四年前,他在皇恩寺剃度,至于他为何剃度出家,不得而知,可是就时间上来看,应该是为你算命之后,因此本王猜测,这必定是出于某人授意。」   从避暑行宫回来之后,他就将画像交给傅齐年,找人这种事还是傅齐年更方便,没想到一看到画像,傅齐年就大叫了一声「骗子」。略微一想,他就可以勾勒出当年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定国公为了某件事相中此人,双方合作互蒙其利,后来定国公觉得此人可用,便将此人安排到皇恩寺,可是骗子就是骗子,不时偷溜出皇恩寺寻人诈骗,因此碰上傅齐年,还从此被傅齐年惦记着不放。不过,皇恩寺究竟何时为定国公所用,这就只能问合作的双方了。   「我已经将画像给娘亲看过了,因为事隔多年,娘亲不能确定当初为我算命之人是否为他,倒是方嬷嬷非常肯定是他。」   「若真的是此人,算命一事应该是定国公安排的。」   「无论是谁算计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都是我爹的错。」楚意宁一想起原主就心疼,若非亲生父亲如此狠心,原主不会如此短命。   「以后你是亲王妃,你可以尽情对他撒气。」   楚意宁做了一个鬼脸,「我才懒得对他撒气。」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费神,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她聪明得很,何必呢?况且,那个被遗弃的原主早就死了。   「本王帮你讨回公道。」他不愿意她受委屈。   「不必了,我只要过得比他们好就好。」他们是她名义上的亲人,他们不好,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不如各过各的,以她凡事看得开的生活哲学,她就不相信自己会过得比他们不快活。   「真的不必吗?」   「我觉得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过得比对方还好。」   周璇尹略一思忖,唇角一勾,「有意思,可对方若是过得比你好,你又如何?」   「我所谓过得好,并非指财富和地位,而是一种生活态度。」见他一脸困惑,楚意宁接着解释道:「你想想看,若是老惦记着某人对不起你,你的日子还能过得开心吗?还不如不将对方当一回事,好好过自个儿的日子,即使没有对方有钱有势,我依然活得很快活、很自在,这才是真正的过得好。」   周璇尹细细品味一番,点了点头,「有道理。」   「对我而言,有钱有势不见得是好事,想想成天应付那些想靠我升官发财的人,我就觉得日子好累人。」   「人家可得意了,你却觉得累人,你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周璇尹看着她的目光转为深沉,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如何长的,为何能如此豁达呢?若是朝堂上那些大臣都能如此想,就可以少很多纷争。   楚意宁明显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王爷怎么会如此快就查到此人的底细?」   「这是傅齐年的功劳。」周璇尹压下心中那股蠢蠢欲动,道出多年前傅齐年遭骗一事。   傅齐年为了找出对方,可以说是将京城查了个底朝天,虽然知道对方是个骗子,却不知道此人多年之前就在皇恩寺剃度了,不过从此念念不忘,因此一看见画像就认出了人。   楚意宁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觉得自个儿有必要做点准备,「可以请傅公子为我画一张此人的画像吗?」   周璇尹不悦地噘着嘴,「本王可以画得比他更传神。」   「我不在意是否传神,只要是傅公子画的。」   周璇尹显然不愿意,闷声不答应。   这个男人是在吃醋吗?「我有用处。」   周璇尹很不甘心,「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王爷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本王还不想走。」   楚意宁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当是来这儿游玩吗?   「王爷,时辰真的不早了,周大哥要进来催人了。」思儿终究不敢放着主子不管,一直守在门边,就等着必要时候跳出来帮主子。   「你们担心什么?难道本王会一直赖在这儿不走吗?」   楚意宁和思儿很有默契地同时用眼神回答他:我们对王爷一点信心都没有。   这对主仆!周璇尹跳下软榻,略带不满地抬起下巴,「好吧,本王改日再来。」   千万不要!楚意宁和思儿哀求地看着他,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因为这位王爷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别人唱反调,吓得人家心脏无力。   周璇尹又不能真踹她们一脚,只能恶狠狠地一瞪,大摇大摆地走人。   翻墙出了成国公府,周璇尹想起刚来时思儿告的状,出声询问紧跟在身后的人,「还记得那个被打昏扔到本王床上的侍卫吗?」他对别人的事一向不感兴趣,可是那个丑八怪竟然胡言乱语诋毁他的王妃,他就要让芳满园的丑事一辈子跟着那个丑八怪。   「知道,叫李行,王爷有何吩咐?」   「传本王的命令——三日之内来成国公府提亲。」   「嗄?」   「叫他去找刑部尚书,请尚书夫人当保山。」   「是,可是,成国公应该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李行可是奉了本王的命令上门提亲,他胆敢不答应?」   周岭犹疑道:「成国公不敢不答应,可是若他跑去找楚二姑娘抱怨,惹得楚二姑娘心烦,楚二姑娘因此对主子心生埋怨,这就不好了。」   周璇尹懊恼地转头瞪人,「你的脑子是摆着好看的吗?难道不会想法子让成国公识相一点主动答应吗?」   主子懒得动脑子,就怪人家不长脑子。周岭当然不敢抱怨,只是很无奈地道:「若是这事传了出去,成国公不答应也不成,可是,太后下了封口令,没人敢传出去。」   「若是本王传出去的呢?」   周岭嘿嘿一笑,这还用得着说吗?   周璇尹唇角冷冷一勾,「李行上门提亲前,先将此事传给与成国公平日往来的人,让成国公认清楚他只能将那个丑八怪嫁给李行。」   走出畅春院,楚意宁还没回过神,父亲竟然答应将楚意歆嫁给那个默默无闻的侍卫!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昨日那位侍卫突然上门提亲,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可是父亲还没答应,因此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日老夫人会当着她们的面透露父亲答应这门亲事了,那时楚意歆的脸色一下子就刷白了,可想而知,楚意歆事前也没有得到消息。   「楚意宁,这是不是你搞的鬼?」楚意歆从后头追了过来。   楚意宁懒得理她,脚下的步伐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楚意宁,你给我站住。」楚意歆显然失去理智了,根本不在意如此大吼大叫会将所有人的目光引过来。   见楚意宁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楚意歆索性冲到她前面,将她拦下来。   「这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让英亲王出面逼爹答应这门亲事对不对?」   楚意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让开。」   「若不是你,爹怎么可能答应这门亲事?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楚意宁忍不住冷笑,「你指责别人的时候,不觉得羞愧吗?若你没有怀着见不得人的心思,今日又岂会落入这样的处境?」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是有人要害我……是你,一定是你,就是你想陷害我!」楚意歆慌乱地左右张望。娘再三提醒她,她一定要坚决说自个儿是被人陷害的,要不然,众人只会更瞧不起她。   楚意宁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你不觉得你脸皮太厚了吗?明明是自食恶果,却硬要栽赃别人,难道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吗?」   「明明是你陷害我,你就是讨厌我,看我不顺眼!」   楚意宁上前一步,将声音压低,「我劝你还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嫁人,不要再大声嚷嚷,要不,不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我不会嫁给那个人!」楚意歆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个儿身上,她想逃,可是她不能,因为这等于告诉众人她心虚了。   楚意宁很想翻白眼,刚刚老夫人说得很明白了,而楚意歆竟然还说不会嫁。   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楚意歆不由得急切地道:「爹绝对不会让我嫁给那个人,我一出生就有高人断言我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楚意宁忍无可忍地笑了。   「你笑什么?」   楚意宁看着楚意歆的眼神充满了怜悯,「我一直告诉自己,此事算了,我已经回来了,又何必追究改变不了的过去?不过,既然你提起,我们就来算一下帐好了。」   楚意歆愣怔了下,「什么?」   「我活不过十岁,养着太浪费银子了;你呢,贵不可言,这样的反差不觉得奇怪吗?更巧的是,我是嫡女,你是庶女,我们的未来却刚好相反。」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意歆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丫头终于知道怕了吗?「你应该问你姨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姑娘、三姑娘,老夫人请你们进去。」老夫人的大丫鬟走过来道。   既然已经闹了,索性今日就摊开来好了,楚意宁率先转身走回屋子。   楚意歆觉得很不安,可是终究没有勇气转身逃走,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回屋子。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在外面吵吵闹闹?」因为楚意歆要下嫁一名小侍卫,老夫人的心情糟透了。花了那么多心思娇养楚意歆,结果却跟当初算命的结果完全不一样,这教她实在难以接受。   「祖母,我想请姊姊去求……」   「祖母不觉得很奇怪吗?」楚意宁强硬地打断楚意歆,「嫡女活不过十岁,庶女贵不可言,两人出生相差不过一个月。」   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你在怀疑什么?」   「祖母,姊姊嫉妒我的命格……」   「不过是一个自称皇恩寺的高人随随便便说的几句话,我该嫉妒吗?」楚意宁嘲讽地唇角一勾,「我不敢自诩见识比别人还多,但是不至于傻得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决定我的未来,谁知道他安了什么心眼,背后是不是有人支使。」   这会儿老夫人完全听明白了,「你怀疑这是林姨娘的阴谋?」   「我只是提出合理的质疑,难道祖母不觉得巧合吗?」   老夫人仔细想想,越想越觉得其中有猫腻,尤其现如今的局势与算命结果完全相反,可是承认自个儿遭林姨娘蒙骗,她又拉不下这个面子,「虽然巧合,但也不能断言那是林姨娘设计的。」   楚意宁可以理解老夫人的心情,不疾不徐地接着道:「我也不相信人心如此险恶,可那位高人若是个骗子,祖母还是认为这是单纯的巧合吗?」   「骗子?」   楚意宁转身看着保持距离跟在身后的思儿,思儿立刻明白过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画像,交到楚意宁手上,楚意宁再递给老夫人,「祖母先看看是否认识此人。」   老夫人摊开纸张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这是……」   「这是一个骗子。」   「……」老夫人想问清楚,却惊讶得出不了声。   「祖母若是不相信他是个骗子,我可以找人证明。」   半晌,老夫人颤抖地挤出话来,「你如何得到这张画像的?」   「前些日子,我一时好奇问了娘,当初为我算命的高人是何方神圣,娘还记得很清楚,毕竟是他害我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乡下。那日在避暑行宫,我无意间看见王爷在看这张画像,觉得此人与娘形容的高人极其相似,便问了王爷,此人是谁?王爷说是友人托他寻找的骗子,于是我便向王爷要了这张画像,想要请娘确认当初为我算命的高人是不是此人。」她表示自己是意外发现,而非一开始就起了疑心,要不然,老夫人会更觉得难堪,竟然未曾发现自个儿被人当傻子耍了。   老夫人立即让张嬷嬷去请林姨娘过来。   楚意宁知道林姨娘不会承认,再说了,安排此事之人恐怕是定国公,她要撇清关系也没什么不对。   果然,林姨娘得知楚意宁的指控,急忙跪下喊冤,「老夫人,晴娘岂敢做这样的事?晴娘成日关在内宅,又岂会知道上哪儿找个骗子来演戏?」   老夫人不会不知道林姨娘的胆子有多大,可是,林姨娘确实没本事找个骗子来演戏,「你敢发誓,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   「老夫人,晴娘可以对天发誓,真的不知道此人是骗子。」林姨娘理直气壮地举起手,「若是晴娘所言不实,天打雷劈。」   楚意宁不以为然地唇角一翘,是啊,不是她出面安排的,她当然不知此人是骗子。   老夫人的心摇摇摆摆,无法完全相信林姨娘,但又难以接受自个儿被骗了,「宁丫头,你确定这个人是骗子?」   「我可以求英亲王帮忙,让祖母见一见画下此画像之人。」   「不必了。」老夫人连忙摆了摆手。那位侍卫敢上门提亲正是因为英亲王授意,如今她听见英亲王就怕,可不想见到他。   「此事若不查证,祖母对林姨娘始终怀着疑心,这样就不好了。」   林姨娘用力咬着下唇,若不是楚意宁言语煽惑,老夫人已经释怀了。   「这事我会问过国公爷的意思。」若是证实皇恩寺高人为两位姑娘算命不过是骗局,她丢脸,国公爷更丢脸,虽说现在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可是若就此轻易放过林姨娘,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楚意宁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林姨娘,看样子,她很清楚老夫人不想追查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丢不起这个脸,换言之,她在成国公府的好日子已经到尽头了,至少父亲应该会出手处置她,这还要归功楚意歆惹出来的丑事,成国公府丢尽脸了,父亲当然要拿林姨娘开刀,以解心头之怒。   楚意宁离开畅春院,来到母亲的兰馨院,将当年真相告知纪明珠。   得知真相,纪明珠久久说不出话来。当时她若有一点点警觉,提出疑问,女儿就不至于被送走,而她也不会一直活在思念和悔恨之中,甚至当年若非她为国公爷生了儿子,说不定国公爷还会休了她。   「娘别难过,身子比较重要。」楚意宁可以明白母亲的心情。   纪明珠拍了拍她的手,温柔一笑,「我没事,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若是婆母要我接手中馈,我也行。」   「林姨娘的确是不能再当家了,我想祖母应该会询问娘的意思。」如今有她,老夫人也不敢不看重娘了。   「你认为我应该接手中馈吗?」   「这些日子我看娘身边的人都是忠心可用之人,接手中馈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娘的性子过于柔软,容易让下人找到漏洞钻营,还不如主动向老夫人提议跟其它两房夫人一起当家。」只要她一日是亲王妃,便没有人敢欺负娘,不过成国公府住了三房,人口很多,娘的性子容易将这个家管得乱七八糟,问题是,若是完全让娘置身事外,又不妥当,这儿毕竟是国公府,国公夫人怎能什么都不管?索性由娘主动抛出三房共管的方法,让老夫人来分配,其它两房的夫人也会对娘心存感谢。   纪明珠略微一想,明白了,点头道:「明日我会开始去老夫人那儿请安,我再提出三房共同当家。」   「我们应该尽可能与人为善,但不是没有界线地处处忍让,这不过是养大对方的贪婪和野心,对彼此都不好。」她如今待在国公府的日子不多了,一有机会就得好好地「教育」娘,免得娘又养出另外一个林姨娘。   是啊,若非她为了讨夫君欢心,处处忍让,林姨娘也许不敢妄想让自个儿所出的庶女比嫡女还娇贵,「宁儿,对不起。」   「事情都过去了,娘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只是想,当时若多长一点心眼,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娘别再自责了,苦难不见得是坏事,翻开史书,绝大部分成就大业的人都经历了许多苦难磨练。」当初原主若一直留在成国公府,说不定连十年都活不到。原主的身子真的很糟糕,娇养在国公府只会变得更柔弱,亲近大自然反倒有益健康。   纪明珠伸手摸了摸楚意宁的头,满是骄傲,「你怎么有这么多不得了的见解?」   「我有个好师傅,他教了我很多道理。」有个师傅真好用,什么都可以推给他,不过,她好想师傅,不知道他如今好吗?   「我听方嬷嬷说了,你的师傅曾经是宫里的御医。」   「是啊,可惜他不进京,要不,娘就可以见到他了。」   「但愿将来有机会当面跟他说声谢谢。」   「会的,我总有一日会将师傅接到京城。」   这时,丫鬟们惊叫「国公爷」的声音传了进来,母女俩不由得同时转头看着房门口,过了一会儿,便见到楚鸿鸣走进来。   楚鸿鸣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楚意宁,不由得怔住了。   「爹来了啊。」楚意宁不当一回事的起身下榻,「我明日要进宫见朝阳公主,有许多东西要准备,就不在这儿打扰爹娘。」   楚鸿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来,只能尴尬地傻笑。   楚意宁一点都不在意,带着思儿离开兰馨院。   「国公爷都不会不好意思吗?」思儿忍不住嘀咕。   「回府第一日,我们不就发现楚家人的脸皮都很厚了吗?」虽然她这个爹不太有担常,但她还是希望父母和好,至少下人对娘会更恭敬。   顿了一下,思儿好心提醒,「小姐也姓楚。」   「我的脸皮也很厚,可以吗?」   思儿伤脑筋地撇了撇嘴,「没见过小姐这样的人,脸皮厚也不会不好意思。」   「为何不好意思?」   思儿抬头往天空看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我问你,你觉得玻璃心……我是说一个人的心要像玉瓶一样,不小心碰一下就摔碎了,还是面对人家的冷嘲热讽都能一笑置之,哪一种比较好?」   「当然是后面那一种。」   「所以,厚脸皮不是比玉瓶好吗?」   这会儿思儿还真是无话可说。小姐总是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道理,有些着实令人消受不了,可是有些却教人连连点头附和。   「若是我爹没有国公爷这个爵位,说不定他可以过得更好。」你有多大的头,就应该戴多大的帽子,要不,帽子压下来,挡住视线,这不是找死吗?爹没有多大的本事,却又背负着国公府的兴衰,因此不管是娶她娘为妻,或是纳林姨娘为妾,他或多或少都盼着能为国公府谋得有力的靠山,可惜东乡侯府很不给力,而林姨娘与定国公府的关系也非想象中亲密,爹在妻妾身上都没能得到多大助力。   「小姐不怪国公爷吗?」   「我对他的期望不大。」   「那小姐对王爷有没有期待?」   楚意宁伸手在思儿的额头弹了一下,「我要把你卖了。」   思儿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小姐,我没有卖身契。」   楚意宁彷佛听见一群乌鸦正在嘲笑她,从头上飞过去。   「小姐,虽然王爷很别扭,不好侍候,但是王爷肯定会对你很好。」   楚意宁忍不住摇头叹气。她绝对是一个很失败的主子,要不,丫鬟的胳臂怎么完全往外弯呢?   「小姐,真的,王爷会将你宠上天。」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王爷说的啊——」思儿连忙捂住嘴巴,不小心说出来了。   「我明白了,王爷说会将我宠上天,你就很努力地将我出卖了,是吗?」   思儿缩着脖子,很无辜地说:「小姐嫁给王爷以后,王爷还是会知道小姐的事,我只是提早让王爷知道。」   楚意宁突然认清楚一件事,周璇尹说话实在太有说服力了,若是他说他可以一夜砍了上百颗脑袋瓜,思儿也会信以为真,总之,他就是一个可以将满口谎言说成真理的人。好吧,这就是她的夫君,她知道就好了,不要跟着旁人一样被他唬得团团转,不过,他说要将她宠上天,可能吗?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再过三日,楚意宁就要嫁人了。   楚意宁根本没有当新嫁娘的自觉,因为她忙着制作新药茶,不过,某人偏偏唯恐天下不知他们要成亲了,非要在这个时候派他的奶嬷嬷来送丫鬟。   楚意宁觉得自个儿的脑袋瓜当机了,他干么给她送丫鬟?   「楚二姑娘,这两位是练家子。」江嬷嬷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转头看了站在后方的两名丫鬟,两人随即上前行礼。   「奴婢是杏花,见过王妃。」   「奴婢是桃花,见过王妃。」   「你们是姊妹?」楚意宁笑得无比和蔼可亲,虽然还没搞清楚周璇尹为何送两个练家子丫鬟给她。   「不是,是王爷赐名。」杏花显然比桃花还活泼,笑时右唇边有个梨窝。   楚意宁觉得很惊讶,「没想到英亲王是爱花之人。」   「不是,奴婢被挑中时,王爷正好瞧见杏花,就赐名杏花,桃花也是如此。」   楚意宁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位王爷是不是太懒了?   「杏花和桃花身手很好,以后楚二姑娘无论去到何处,她们至少要有一个待在楚二姑娘身边。」江嬷嫂带着命令似的语气道出周璇尹的交代。   这是何意?英亲王王妃是很危险的身分吗?楚意宁虚心求教,「有必要吗?」   「楚二姑娘可曾听过前两任英亲王王妃的事?」   根据她得知的传言,那两任王妃不是被周璇尹吓死,就是被周璇尹凌虐致死,不过江嬷嬷此时提起,想必真相并非如此,「难道这两任王妃是被害死的?」   江嬷嬷板着的脸孔出现一丝软化,不过她的声音依然没有变化,「第一任王妃是进了新房之后服毒自尽,第二任王妃是被自个儿侍候多年的丫鬟下毒害死的,不过,王爷怀疑事情并非如此单纯。」   「我明白了,有人使了手段逼着第一任王妃服毒自尽,又让第二任王妃的丫鬟下毒谋害主子。」   江嬷嬷点了点头,接着道:「其实不只是两任王妃,近年来凡是太后为王爷看上的权贵家或官家姑娘,她们总会发生一些小状况,因此有关王爷命太硬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楚意宁看了杏花和桃花一眼,「有人不愿意我嫁给王爷,王爷便安排她们两个在我身边保护,是吗?」   「请恕老奴直言,成国公府不具威胁,楚二姑娘过去又一直养在乡下,见识有限,能够给王爷的助力不大,对某些防备王爷的权贵或高官来说,楚二姑娘嫁给王爷可谓皆大欢喜的结果,不过王爷位高权重,深受太后和皇上喜爱,难免有人特别不喜欢王爷,非要制造一点不愉快的事给王爷添堵。」   这位江嬷嬷看起来就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可是,有必要如此直白吗?她也知道自个儿对周璇尹的助力不大,但周璇尹受伤的时候,好歹是她在身边照顾,她也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好吗?   「其实,用不着她们跟着我,我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一些小麻烦。」她严重怀疑这两个丫鬟是周璇尹的眼线,难保她今日放个屁,明日不会传到周璇尹耳中。   江嬷嬷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工部侍郎纪大人家的二姑娘柔情似水、谦逊有礼,不知道有多少王孙子弟想娶之为妻,可是一日上街,不过是一个受了伤的乞丐摔倒在她前面,她就尖叫不已,还高喊「鬼啊鬼啊」,结果至今她还找不到婆家,听说纪大人准备从明年进京赴考的寒门举子当中为她择夫。」   「真惨!」楚意宁对这位纪家的二姑娘深表同情,「不过,我没有柔情似水,更不是谦逊有礼的姑娘,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江嬷嬷怔住了。这位楚二姑娘看似温和随意,没想到很有个性,其实王爷说过,只是她不当一回事。   「请江嬷嬷将她们带回去吧。」   谁知此时杏花却突然跪了下来,桃花也跟着跪下来。   「你们别这样,我不喜欢下跪这一套。」   「王妃,若是奴婢不能留下来,王爷就会派奴婢去做见不得光的差事。」   「是啊,奴婢会全心全意侍候王妃,请王妃让奴婢留下来。」   原来她们是暗卫……也对,否则周璇尹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送来两名练过武的丫鬟?   楚意宁承认自个儿的心很软,「想待在我身边也行,只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王妃请说。」   「你们绝对不可以跑去王爷那儿掀我的底。」   两人同时呆住了,王妃的要求会不会太简单了?   「付你们月银的是我,你们当然只能对我一个人忠心耿耿,不是吗?」   两人很用力地点点头,这是当然啊。   「还有,我不喜欢奴婢这两个字,以后你们别挂在嘴边。」楚意宁摆了摆手,「好啦,起来了,我这儿不兴下跪,以后别再来这一套了。」   两人满是困惑地站起身,这位王妃与她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江嬷嬷深深看了楚意宁一眼,然后告辞返回英亲王府,向主子报告整个过程。   周璇尹很神气地对江嬷嬷挑眉道:「本王说了,她不会收下嬷嬷送去的丫鬟,可若是她们一下跪,她就会心软地将她们留下来。」   「老奴终于放心了。」江嬷嬷叹道。   周璇尹是江嬷嬷奶大的,江嬷嬷对周璇尹的疼爱不输给任何人,当然盼着周璇尹有个知心又聪慧的妻子。前面两任王妃令人大失所望,因此当她得知第三任王妃是成国公的嫡女,她就一直想先见上一面,只是苦无正式机会,直到今日,王爷想到要送两个练家子给王妃当丫鬟。   「嬷嬷愿意侍候她了?」他不喜欢母后安排的宫嬷嬷,可是奶嬷嬷已经被他惯坏了,不愿意侍候太平凡的主子。   「王妃心太软了,老奴还是侍候一旁,免得她被人家欺负。」   「她只是不喜欢争斗,并不是任人欺负的笨蛋。」   「王爷还真了解王妃。」   周璇尹耳廓红了。不记得何时开始,他习惯研究她的一举一动,而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比自个儿想象的更了解她,也更喜欢她,虽然她惹他生气的本领还是不差,不过三日之后,他就可以任意吃她、咬她,她很快就不敢惹他生气了。   「对了,老奴得先提醒王爷一件事——王妃还未及笄。」   「本王知道。」   闻言,江嬷嬷松了一口气,原本担心王爷因为等不及了,才会早了半年将王妃娶进门,没想到王爷并未忘记最重要的事。   来到这个时代后,楚意宁始终只有一个念头——日子一定要越过越好,赚很多银子,买一座庄子,收养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总之,嫁人这种事从来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可是一道圣旨改变了她的计划,而今,她更是已经坐上花轿嫁进一个仅次于皇宫般尊贵的地方——英亲王府。   她会紧张吗?   老实说,若非他派江嬷嬷送两个丫鬟过来,她根本没有想到成亲这件事;若非娘昨晚特地拿了春宫册给她,她更没有意识到成亲是怎么一回事,毕竟上一世还来不及嫁人就穿了,她对结婚毫无概念,当然不会紧张,可是此时坐在新房内,想到洞房花烛夜时第一次会痛死人,她的神经就进入备战状态……不对,她还未及笄,今晚的重头戏当然不会发生,她何必紧张呢?   是啊,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根本没必要紧张。   可是,某人的认知显然与她不同。   「慢着,你的眼神为何像一只大野狼?」楚意宁伸手阻止周璇尹靠近。   「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是大野狼。」周璇尹觉得她的反应真奇怪,终于到了嘴边,不狼狠扑上去咬一口,他还是男人吗?   「你忘了我们是提早成亲的吗?」   「没忘。」为了准备迎她进府的大礼,这一个月他忙翻天了。   「那你是不是应该睡那儿?」楚意宁用眼神指着他专属的贵妃榻……其实,她希望他睡在侧间,不过洞房花烛夜就将他从这儿赶出去,好像不妥。   「为何我应该睡那儿?」   顿了一下,楚意宁想到一件事,「对不起,你是尊贵的王爷,当然是你睡床,我去睡那儿好了。」   周璇尹显然很困惑,但是谨记一件事,「我们成亲了,我们要一起睡觉。」   「理论上是如此,但是我还未及笄啊。」她怎么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我知道你还未及笄,那又如何?」   楚意宁的脑子差一点当机了,「那个……我还未及笄,我们两个还不能洞房。」   「谁说你还未及笄,我们就不能洞房?」从避暑行宫回来之后,他就日日盼着今晚的洞房,谁敢阻止,他会一脚踹飞。   「……这不是常识吗?」楚意宁不安地将屁股往后挪一点。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不能用常理解读呢?这位王爷是异类。   「本王没听过这样的事。」   「……那是因为没有哪个姑娘还未及笄就嫁人了。」   「既然你是第一个,就不曾有过那样的规矩,不是吗?」   她要不要跪下来求饶?这位王爷的歪理根本无人招架得住。   周璇尹突然笑了,可是他的笑容却让楚意宁打了一个寒颤,「没想到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也如此可爱,如此让人想扑过去大吃一顿。」   楚意宁真想扑过去掐他、捏他、捶他,什么没出息,她是被他吓坏了好吗!忍着,不能轻举妄动,要不,很可能会落得自个儿送上门的下场,「那个……你不觉得如今的我看起来像干瘪的菜豆……不,应该说是一堆骨头,总之,就是没有肉,吃起来一点滋味都没有……」呜……她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越说越乱七八糟,甚至有挑逗的嫌疑?   周璇尹差一点爆笑出声,她怎么连语无伦次的样子都如此勾人魂魄呢?他的目光越来越热烈,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圈,「没关系,本王也乐意啃骨头。」   「你饥不择食吗?骨头你也啃!」   「没法子,本王就是喜欢啃你。」周璇尹终于忍不住地扑倒她。   「等一下,我们有话好说,我还是未成年少女。」楚意宁瞬间变成了小可怜,若是他敢再前进一步,绝对是禽兽不如,可是,某人的理解能力显然与她不同。   「什么未成年少女?」   「未成年少女……就是未及笄的意思。」   「我们刚刚不是讨论过了,本王很乐意啃骨头啊。」周璇尹突然靠过去,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很满意地点点头,真香!   「好痛……你是小狗吗?」楚意宁气恼的对他龇牙咧嘴。   略微一顿,周璇尹阴恻恻地挑起眉,「你说本王是小狗?」   「小狗才会啃人……不是,你是尊贵的王爷……不是,你是义薄云天的大侠,大侠,小女无知,请饶命吧!周璇尹,做人不可以如此任性,欺负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太不象话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某人的耐性已经告罄,很快地嘴巴被堵住了,然后衣衫转眼成为了破布。   站在门外的江嬷嬷和思儿——一个上了年纪,一个还未及笄,竖着耳朵听着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战况,越来越激烈,某个被啃的骨头从抗拒到热情如火的回应,而被人家说成小狗的王爷性致越来越高昂,连甜言蜜语都脱口而出——两人看起来好像完全无动于衷,可是心里波涛汹涌。   江嬷嬷很想叹气,「本王知道」是单纯表示他知道王妃还未及笄,并非真的知道不能洞房,唉,明明是她一手奶大的,但她还是常常搞不懂王爷脑子在想什么,但无论如何,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王爷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王妃。   思儿终于知道小时候听过的「妖精打架」是怎么回事了,太刺激了,实在无法想象他们是她熟悉的王爷和小姐——一个别扭难缠,一个凡事不上心,不过,她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九章 新婚燕尔   新婚第一日,英亲王夫妻理当先进宫谢恩,见皇上、太后、皇后……甚至是后宫一大堆女人,可是,楚意宁连抬头瞪人的力气都没有,周璇尹舍不得她进宫受累,索性派人进宫知会——他们今日不进宫了,硬是教满心盼着他们进宫的一群人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   好吧,英亲王从来不知道「规矩」这两个字的意思,他还记得事先知会一声,这对他来说已经不容易了,只要隔日他安分地带王妃进宫,别再玩花样,众人就该偷笑了。   果然,隔日进宫之前,这位令人头疼的英亲王再次派人先行通知——请众人聚集在太后的宫所一次见,不过,今日他们只见太后、皇上和皇后。   英亲王就是英亲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气色真好。」太后一看到周璇尹春风满面,感动得无以复加。   「何止真好,简直是吃了春药。」皇上的声音很小,不过足以传入当事者耳中。   「皇兄有年纪了,还是少吃一点。」周璇尹深深地瞥了周璇灏一眼,一副「我就是比你年轻勇猛,怎样」。   端庄优雅的皇后脸红了,九五至尊的皇上只是瞪了某人一眼。   太后完全不当一回事,慈祥地拉着楚意宁道:「你要早早为英亲王府诞下子嗣。」   「母后,太早生孩子不是不好吗?宁儿年纪还小,再过个一、两年吧。」圆房是一回事,生孩子是另一回事,周璇尹分得清清楚楚。   「对哦,应该先将身子养好……这样子好了,哀家安排一个宫嬷嬷去英亲王府照顾王妃的身子。」太后的热情明显减半。当初只想找个生命坚韧如杂草的姑娘,根本没有考虑到年纪的问题。   「不必了,江嬷嬷会调养宁儿的身子。」周璇尹最讨厌宫里的那些嬷嬷了,固执死板,规矩又多,难保不会将他的宁儿教坏了。   「母后莫担心,英亲王王妃懂医,知道如何调养身子。」皇后温婉地道。   「英亲王王妃懂医?」   「是啊,朝阳如今能够如此健康活泼,全是因为英亲王王妃。」   「这样哀家就放心了。」太后的热情又重新点燃了。   「英亲王王妃要不要为母后把个脉?」皇后显然想拉近楚意宁与太后的关系。   楚意宁没意见,可是也要太后愿意啊。   太后显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可是看在周璇尹的面子上,还是同意楚意宁为她把脉,当然,她并不期待楚意宁能看出什么。   楚意宁把完脉之后,往后一退,恭敬行礼道:「太后脾胃虚弱,饮食上尽可能清淡一点,否则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呕吐腹泻。」   太后两眼一亮,有御医细心照顾,她当然知道自个儿的身子状况。   「母后听见了吧,以后可别太放纵口腹之欲。」皇后笑着道。   「哀家就是不喜欢清淡寡味。」   「母后身体康健乃儿孙之福,切莫太重口味,不过,臣妾给母后几个健脾养胃的药茶方子,每日饮用,当有所帮助。」   太后欢喜地点点头,随即唤来宫女送上文房四宝,而楚意宁更是乐于藉此机会推销自己的药茶。   离开皇宫、回到王府时,楚意宁感觉很不真实,今日就这么结束了吗?周璇尹新婚第二日才带她进宫,还禁止后宫其它嫔妃见她,她已经做好挨骂的万全准备,甚至弄了一对「跪得好」护膝,心想,今日不但耳朵要长茧,膝盖也要长茧,可是,结果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很早以前就知道太后和皇上很疼爱周璇尹,可是,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周璇尹是皇上的宝贝儿子,是太后的宝贝孙子,这不是很荒谬吗?她一定想太多了,太后只是有恋子情结,而皇上有恋弟情结,不过,绝少人能够如周璇尹一样幸福地同时享受两个人的宠溺。   「你对本王有何问题?」周璇尹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虽然很享受她不时投过来的视线,感觉她的思绪绕着他打转,不过,他太清楚她了,她此刻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如此单纯。   楚意宁带着期待地凑过去,「你会回答我吗?」   周璇尹又是那副高傲的样子,「这要看你的问题——太蠢的,拒绝回答;太简单的,拒绝回答;太令人生气的,拒绝回答;太不象话的,拒绝回答……」   「算了!」楚意宁冷哼一声,转身背对他。说来说去,他的意思只有四个字——随心所欲,他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不会回答。   周璇尹靠过去咬她一口,痛得她转头瞪他,他凉飕飕地直接下令,「问。」   好吧,有问题憋在心里也不好受,她就问了,「我觉得太后当你是孙子,皇上当你是儿子,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好笑吗?」周璇尹好像很认真地在思考,然后摇摇头,「不好笑,皇上确实是我父亲,太后确实是我祖母。」   楚意宁觉得自个儿被雷劈到了,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周璇尹微微挑起眉,「你不信?」   楚意宁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开玩笑的吧!   「难以置信吗?」周璇尹彷佛在自言自语,「是啊,儿子变弟弟,孙子变儿子,这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半晌,楚意宁终于挤出声音,「这是真的?」   周璇尹赏她一个白眼,「本王像是那种会胡言乱语的人吗?」   「不是,只是……」她不懂,为何他可以如此若无其事的提起?   他淡淡道:「我明白,这太荒唐了,即使亲耳听见,我仍偶尔会想,那夜应该只是一场梦吧。」   他恨不得那夜未曾听见那些话,这样皇兄依然是皇兄,母后依然是母后,他们特别疼爱他,只是因为他生得太漂亮了,先皇后宫的嫔妃不就是因此才嫉妒他,甚至下毒害他吗?好吧,先皇后宫的嫔妃下毒害他,是担心先皇立他为太子,即使当时他不过三岁,而且先皇最看重的明明是皇兄。   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这种滋味不好受,明明是父皇,却要唤皇兄,明明是皇祖母,却要唤母后……每次进宫,每次喊着他们,他是不是就痛一次?即使他们再疼他宠他,他们不能承认他的身分,这已经是否定他了……难怪他任性妄为,就是要比皇子更令皇上头疼,这也许是他抗议的方式吧。   「傻子,哭什么?」周璇尹温柔地用手指拭去她的眼泪。   「怎么哭了?有沙子跑进眼睛吗?」她竟然毫无所觉。   「小骗子!」   楚意宁觉得很心疼,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很紧很紧。   周璇尹愣怔了下,反过来将她抱得更紧,低声道来,「那一年我七岁,因为染上风寒,烧得神智不清,皇兄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我隐隐约约听见母后训斥皇兄……」   「皇上刚刚继位,怎能如此任性?回去干清宫,别待在这儿。」   「母后,他是朕的儿子,朕不能认他,为何还不能守着他?」   「不是,他是皇上的弟弟,皇上一定要记住。」   「母后,丽儿为了他赔上自个儿的性命,朕却不能认他,父皇对朕太狠了!」   「当初你父皇同意庇护她,安排她在你身边当丫鬟,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若她皇兄得不到政权,你父皇一辈子都不会承认她南楚公主的身分,她同意了,可是她却勾得你神魂颠倒,还怀了你的孩子。若非尹儿是你第一个孩子,身上有着跟你一模一样的胎记,你父皇爱极的话,你父皇不会只是逼着她自我了结,还会亲手掐死尹儿。」   「……」   「灏儿,别怪你父皇不愿帮助丽儿的哥哥夺得政权、成全你们,实在是南楚的政局太过复杂,而你父皇的身子又不好,不便介入,要不,丽儿不会只求你父皇庇护,再说了,你那几个自以为是的皇叔就让你父皇穷于应付了,何况还有豺狼一样的北燕在虎视眈眈,你父皇真的无暇他顾。」   「母后,朕不怨父皇,只求母后让朕任性地宠爱尹儿,这是朕能为丽儿做的。」   楚意宁久久无法回神。当一个帝王有许多无奈,只能怪南楚的兄弟相争为何不早点落幕,周璇尹大皇子的身分就能够被正名,然后继承大周的江山,可是如此一来,皇上就不会为他们赐婚……其实,她很高兴嫁的人是他。   「听说我娘亲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我很像她。」   长相像母亲,个性像父亲——他跟皇上都是任性的人。这种话最好别说,要不,他很可能会跳脚。   楚意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若是我不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你是我妻子,我当然会告诉你,只是在寻找开口的机会,没想到你如此心急。」生在皇家,他不轻易相信人,能待在身边的人都经过他许多试探,或是跟了许多年,可是很奇怪,第一眼看见她,他就觉得她值得信任。   妻子……楚意宁唇角一翘,突然觉得他们之间更亲密了,是真正的夫妻。她调皮地举起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怎么不说「本王」了?」   「我高兴。」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贴在他身上已是极大诱惑,怎么还敢戳他?   「你怨过皇上吗?」   「我……曾经想过,若我是皇兄,我会如何?也许,我只能跟他一样,或者比他还不如。生于皇家,最不能摆脱的就是身不由己,好比皇兄明明不喜欢淑妃,却又看起来很宠爱她,每个月总要连着几日上她那儿,换成是我,绝对受不了,何况她丑死了。」   她觉得他的审美观有问题,淑妃是一等一的美女好吗!不过,他有回答她的问题吗?楚意宁决定掠过这个问题,兴许,他也不清楚怨还是不怨吧。理智上,知道不能怨,权势滔天的代价就是身不由己,可是情感上,仍有着无法化解的怨,因为他一生都必须唤「父皇」为「皇兄」。   「宁儿,你好点了吗?」周璇尹终于控制不住地伸出魔爪。   「痛。」楚意宁懊恼地打他的手,不过力不如人,倒是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不痛,我会很温柔。」   「不相信……周璇尹,白日宣淫太不象话了……周璇尹,别在这里,万一小白跑进来了很难为情……周璇尹,我求求你,好歹去床上……」当楚意宁被周璇尹抱着一起滚到床上时,楚意宁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对他的抵抗能力越来越差……算了,谁教她在各方面都不如他,当然只有被他欺负的分。   三日回门,楚意宁原本希望自个儿独自回去就好了,成国公府的人实在不长进,周璇尹忍受得了他们吗?可是,周璇尹若不陪她回门,明日她惨遭英亲王嫌弃的传言就会铺盖整个京城,因此周璇尹坚持陪她回门,她也就同意了。   也许是父亲向娘道歉,还同意让以前只能专注读书的哥哥多跟娘亲近,楚意宁今日看父亲顺眼多了,也就由着他将周璇尹拉去书房,反正她要陪娘说话,也没法子照顾周璇尹,而且有一个看起来很象话的哥哥在场盯着,相信父亲也不会干出什么太愚蠢的事。   「我看娘的气色越来越好,以后可以放心了。」楚意宁不难想象这是父亲的功劳,一个有男人疼爱的女人会特别明亮动人……说来自己也是如此吗?   纪明珠害羞地脸红了,连忙关心地问:「王爷对你好吗?」   「……还不错。」他根本以欺负她为乐。但她若是这么说,娘肯定要紧张了,她又不能说此欺负非彼欺负吧。   「王爷身分尊贵,性子难免傲了点,你要多迁就,别跟他斗气。」   她怎么觉得这是婆母安慰媳妇忍让儿子的话?算了,娘的性子就是太柔软了,遇到周璇尹这样的狠角色,也就更退缩了。   「楚意宁……放开我,我要见楚意宁……楚意宁,你给我出来……」楚意歆完全忘了自个儿是成国公府的千金,嗓门比京城最热闹的东市叫卖声还响亮。   闻声,纪明珠担心地拉住女儿的手。   楚意宁反过来安抚她,轻拍道:「别担心,这儿不是娘的人,就是我的人,她想打我也打不过,我去瞧瞧。」   「你小心一点。」   楚意宁点点头,下了软榻,走出去。   「楚意宁,叫她放开我。」楚意歆忙着用眼刀痛宰楚意宁,又忙着扭动身子,企图摆脱杏花的箝制,可是杏花的双手彷佛有千斤重,完全无法撼动。   「可以,不过你先冷静下来,要不然,待会儿你控制不住自己扑过来咬我,你的麻烦就大了。」若是有其它人胆敢在她身上留痕迹,周璇尹肯定抓狂。   「楚意宁,我恨不得咬死你!」   「千万不要,某人的脾气不好,你若是害他甩不掉克妻的名声,你就死定了。」她是好心为楚意歆着想。   「楚意宁,你用不着在我面前炫耀!」   「你要自个儿冷静下来,还是我叫人将你绑起来?」楚意宁的声音还是很轻很柔,但是眼神明显变了,教人不自觉地感受到一股在上位者的威严。   楚意歆微微缩着脖子,气势明显弱下来,「你立刻让我姨娘回来。」   楚意宁愣怔了下,「林姨娘怎么了?」   「你不要装傻了,若不是你,爹怎么会将姨娘送到庄子上?」   「我爹将林姨娘送到庄子了?」楚意宁转头看着身后的思儿。   思儿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也是刚刚听说的,林姨娘有设下阴谋陷害嫡女的嫌疑,国公爷让她去京城近郊的庄子思过。」   京城近郊的庄子……父亲对林姨娘算是客气了,毕竟是救命恩人的女儿。   「你找错人了,这是爹的决定,你应该求爹。」   「只要你一句话,爹就会让姨娘回来。」   「我不知道自个儿有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不过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能插手管成国公府的事。」她可不是那种喜欢揽事的人,太累人了。   咚一声,楚意歆跪了下来,满脸泪痕,「我求求你,姨娘受不了庄子上的生活,请你让姨娘回来好吗?」   「你错了,庄子上的生活惬意快活得很。」楚意宁偏头看着思儿,「是吗?」   思儿非常赞同地点头附和,「庄子上的生活不但惬意快活,而且有趣好玩,哪是京城这个闷死人的地方比得上的?」   「你担心姨娘在庄子上过得不好,那你可曾想过出生不久就被送到庄子上的我?京郊的庄子好歹有人侍候,可是岐县的庄子什么都要自个儿动手,我还不是这样子走过来了。只要愿意,无论什么样的环境,人都可以活得很好。」   楚意歆愣怔地说不出话来。   楚意宁走过去将楚意歆扶起来,「父亲将林姨娘送到庄子上是为你好,林姨娘继续待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   「姨娘才不会害我。」可是,楚意歆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若是林姨娘心思纯正,今日你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楚意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从得知自己贵不可言的命格只是谎言,她就觉得自个儿一点价值都没有,无论跟谁相比,她都比不上。   「三妹妹,我劝你好好过日子,低嫁对你来说不见得是坏事,连被人家利用都毫无所觉,你的性子嫁进高门大户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笨?」楚意歆的反骏软弱得不堪一撃。   「那位李侍卫娶你,是委屈他了,我觉得他比你聪明。」   楚意歆恼怒地瞪着楚意宁,想骂人,却又骂不出口。   「你知道吗?得到富贵权势不容易,但是失去有时候只是转眼之间,还不如踏实平稳的日子。我可以向你保证一件事,王爷会补偿李侍卫,若他自己肯上进,还能进禁卫军。」她又不是没有能力帮助,若还是由着想通的妹妹过苦日子,那真的是说不过去。   楚意歆瞪大眼睛,「这是真的吗?」   楚意宁点了点头,「不过,你要记住,付出得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而那些平白无故送上门的,往往是害人的毒药。人啊,不要太贪心了,老惦记着别人拥有的,最后很可能连自个儿所拥有的都失去。」   楚意歆静静沉思半晌,默默行礼,转身走出去。   「小姐,你真的要让那个李侍卫进禁卫军?」思儿觉得主子对楚意歆太好了。   「不是我,是王爷。」楚意宁斜睨了一眼,这不是她的主意吗?「是王爷让人家上门提亲,不是应该给人家补偿吗?」   思儿嘿嘿一笑,可是又很不服气,「对三姑娘太好了。」   「那也要她夫君有本事,要不,你以为进了禁卫军,就可以成为了不起的大将军吗?」   禁卫军不过是离皇上比较近。   见思儿松了一口气,楚意宁忍不住对她摇头叹气。   思儿撇了撇嘴,很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不喜欢三姑娘。」   楚意宁懒得跟她争论,转身再度走回房里。   时间很快过去,楚意宁拜别了父母,准备打道回府。   上了马车,她已经累得软在周璇尹的怀里,没法子,这个男人昨晚折腾得太凶了,今日又不能不回门,硬撑着几个时辰,这会儿当然不行了。   「你那个哥哥很不错,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不同于成国公,沉稳踏实,岳母将他教导得很好。」周璇尹实在无法尊称成国公一声岳父。   「那就好,以后不用担心娘了。」有个好儿子,娘在成国公府的地位稳若泰山。   「你怎么不担心自个儿没靠山?」   「你不好,就是有皇上当我的靠山也没用。」   周璇尹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好,我当你的靠山就可以了。」   「这个我喜欢。」是啊,有夫君当靠山,自己才能成为幸福的女人。   「对了,你一点也不怨那个丑八怪吗?」他一直觉得她有一点很特别,凡事不上心,什么都无所谓,可是,她却又为了护住身边的每一个人而努力筹谋。   「三妹妹很可怜,未曾看见自己的价值。」长期以来,人人都说三妹妹是成国公府的宝,三妹妹也因此洋洋得意,可是有一日却发现这全是一场骗局,三妹妹对自个儿的自信完全破灭了。她真的觉得三妹妹很可怜,三妹妹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被亲生母亲的贪婪牵着走。   周璇尹轻哼了一声,「那个丑八怪有价值吗?」   「母亲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价值呢?」   略一思忖,周璇尹勉为其难地道:「这个有意思。」   「你应该说很有道理。」   「好,很有道理。」   顿了一下,楚意宁调皮地抬头在他下巴亲一下,「真乖!」   「……你想在马车上试试吗?」周璇尹恨恨地咬着牙,她是存心折磨他!   楚意宁顿时成了「俗辣」,动也不敢动一下,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怯怯地看着车帘,想要掀开来查探,不过,某人应该不会同意吧,「王爷,马车是不是走太久了?」   周璇尹顿时一副很得意的姿态,「你不是买了一个庄子?我们不回王府,去你的庄子。」   「你要带我去庄子吗?」楚意宁两眼陡然一亮,「我一直想要找机会去庄子,陈云川说庄子很大很漂亮。」   「庄子确实很大,全种了你要的花花草草。」   「谢谢你。」陈云川能顺利买到庄子正是因为他的关系。   「今晚……不不不,明晚好了,你再一起狠狠谢我。」为了她好,他要节制。   不过,楚意宁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体贴,只想掐人……他怎么老惦记着这件事?他真的是小狗,她一身都是骨头,他竟然还啃得乐此不疲!   到了庄子,没想到会看见应该在岐县的秦御医,楚意宁激动地想扑过去——   「虽然是老头子一个,你也不能太靠近他。」周璇尹紧紧拽着她。   秦御医见了哈哈大笑,「丫头,你的夫君还真是小气。」   「没关系。」楚意宁甜蜜蜜地看了周璇尹一眼。   「是啊,你喜欢就好。」秦御医像个孩子似地对她挤眉弄眼。   楚意宁羞答答地脸红了,周璇尹欢喜地咧着嘴傻笑。   「好啦,坐下来,师傅给你把脉。」秦御医率先在院子里栗树下的石椅坐下。   「为何要把脉?」周璇尹紧张兮兮地问。   「师傅只是习惯先为我把脉。」换言之,这是师傅对徒儿的一种关心。   周璇尹点了点头,拉着楚意宁坐下来,看着秦御医为她把脉,「她的身子如何?」   秦御医清了清嗓子,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不错,可是,切莫太放纵了。」   两人顿时像是犯错的孩子垂下头。   秦御医爽朗地哈哈大笑,唤来另一个徒儿小嗣,让他去厨房看如娘的糕点是否做好了。   欢笑声回荡在整个庄子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他们不是一家人,但是感情却不输一家人。   「长大了,今日竟然主动找朕下棋。」周璇灏看着周璇尹的目光很复杂,很高兴他的转变,却又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皇兄不喜欢吗?」那日去庄子,看着宁儿关心地对秦御医嘘寒问暖,突然有一种很深的感触。宁儿当秦御医是父亲,因此想为秦御医开一间医馆,为秦御医找回失去的名誉,而皇兄明明是他亲生父亲,他却不曾关心皇兄是否开心,甚至连陪皇兄下棋,他都不耐烦。   「朕岂会不喜欢?成了亲,也该长大了。」   「以后臣弟会常常陪皇兄下棋。」宁儿教会他明白,为关心的人付出是很开心的事。   周璇灏愣怔了下,故作轻松地逗弄道:「不是觉得下棋很烦吗?」   「下棋很烦,但是想陪皇兄下棋。」   若不是早习惯在群臣面前装模作样,周璇灏的眼泪都快流淌而出,这个小子真的像个儿子了……他不应该贪心,能够看着尹儿就够了,可是,偶尔会想,若是能听尹儿唤一声「父皇」,那该有多好。   周璇灏压下内心的激动,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淑妃说,应该多安排几个女人侍候你。」   周璇尹不悦地皱眉,「那个丑八怪!她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吧。」   这个臭小子真是太不象话了,当他的面说他的女人是丑八怪……算了,从来没搞清楚美丑的臭小子!   「朕给很多人送女人,若是独独不送你,淑妃会有何想法?」   「她能有何想法?臣弟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后宫的女人插手!」   「是她提起此事,送女人给你的却是朕。」   「那皇兄就不要送啊。」   「朕告诉你,淑妃会有何想法——认为朕在防她。」   「是吗?不是应该认为皇兄管不了臣弟吗?」   周璇灏没好气地一瞪,「朕一向宠你,何时管过你?」   周璇尹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   「这不是淑妃第一次想在皇室成员的府上塞人,以前朕都同意了,为何独独这次朕不同意?这若不是朕在防她,又会是什么意思?」   顿了一下,周璇尹一副难以理解地道:「以前皇兄为何要同意她在皇室成员的府上塞人呢?皇兄就这么恨不得皇室成员的家宅不宁吗?」   周璇灏气得想拿东西砸人,可是一看见几案上的棋盘,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她只是提出建言,又没有指名送谁过去,朕没有理由拒绝。」这原是对淑妃展现的一种信任,可是如今他后悔极了。这么多年了,无论他如何对淑妃表现出信任的样子,淑妃都未曾停止过对他的试探。淑妃也许不聪明,但背后有一个定国公,定国公很明白,若将来继位的不是三皇子,定国公府很难有如今的风光,因此必须随时掌握他这个帝王的心思,明白他究竟属意谁承接皇位。   周璇尹冷哼一声,「皇兄就是喜欢在人家府里塞人。」   「以前你「多灾多难」,朕不想误了人家姑娘,拒绝她的提议,这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如今你都娶妻了,英亲王妃更是活蹦乱跳,逗得母后笑哈哈。」   「皇兄可以塞女人给臣弟,但是臣弟也可以拒绝。」   「你再蛮横,也不能不顾念朕的面子啊。」   周璇尹高傲地抬起下巴,「臣弟何时顾念皇兄的面子?」   周璇灏气得牙痒痒的,真的很想脱口叫他「滚」,可是这事不能不解决。   「臣弟若是顾念皇兄的面子收下了,她反倒要起疑心。」   这一点周璇灏倒是没有想到。如今宫里谁不知道英亲王有多宝贝王妃,王妃每隔三日进宫向太后请安,英亲王必然亲自护送,就连太后都取笑英亲王,成了亲之后,更常见到他了。在此情况下,向来任性妄为的他还毫不反抗地收下宫里送的女人,确实有违常理。   周璇尹得意地咧嘴一笑,「皇兄就告诉她,臣弟拒绝皇兄送来的女人。」   「好吧,你一向任性妄为,可以不顾朕的面子,可是英亲王妃呢?」他很清楚淑妃一定会用其它方法达到目的,尹儿这儿行不通,就会打英亲王妃的主意。   这会儿周璇尹可头疼了。宁儿看似不拘小节,什么都不在意,可事实上,她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不会试图去冲撞难以对抗的权力,因为她觉得这是很傻的事,也会连累身边的人。   「若是淑妃建议朕,直接将人送到英亲王府,英亲王妃能够不收吗?」   周璇尹闷闷不乐地撇嘴,「难道皇兄要任由她往臣弟身边塞人?」   「你这个小子怎么老是没搞清楚状况?不是她往你身边塞人,而是朕。」   「是啊,送人的是皇兄,可是一半以上的宫女都是她的人,皇兄能保证避开吗?」   略一思忖,周璇灏提议道:「朕给你送大臣的女儿。」   「臣弟若是弄死她们,皇兄可以保证大臣们会闭上嘴巴吗?」   周璇灏瞪大眼睛,「朕都还没将人送进去,你就想着将她们弄死!」   「臣弟弄死她们不是很正常吗?臣弟原本就恶名昭彰。」   「你……这次不成,再来一次,你何不成全她?」   「来两个,臣弟就弄死两个,来十个,臣弟就弄死十个……臣弟是武将,杀人如麻,弄死几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   周璇灏恼了,火大地说:「随你,你爱弄死几个就弄死几个!」   周璇尹孩子气地噘着嘴。   「你以为朕不知道她在打么主意吗?无非是想借机查探英亲王府的底细,难道这点小事你应付不来吗?」   周璇尹当然不会将两个眼线放在眼里,只是单纯不想任人摆布,「臣弟不喜欢丑八怪在前面晃来晃去。」   「你的王妃是丑八怪吗?」   「当然不是,她是天仙。」   周璇灏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原来你也看得出美丑嘛!」   周璇尹翻了一个白眼,「臣弟又不是眼盲了,为何会看不出美丑?」   「你说淑妃是丑八怪。」   「不喜欢的就是丑八怪,她还是最少见的丑八怪。」   周璇灏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美丑的标准在于喜欢或不喜欢。   周璇灏索性举起手终止这个话题,「朕已经决定了,你要将她们关在哪个地方,来个眼不见为净,或者将人弄死,随你,可是切记别死得太早了,这很麻烦。」   半晌,周璇尹才百般不愿地点头应允,「知道了。」   侍候楚意宁几日之后,江嬷嬷就喜欢上英亲王府这位第三任王妃,只是有一点令她很不满意——这位王妃对王爷太不上心了,不推她一把,她就不会主动亲近王爷,这实在让人很头痛。   「王妃已经看了一晚的医书,能否歇会儿?」江嬷嬷将手上的食盒放在几案上。   楚意宁两眼瞪得很大,将怀里的白狐抱得更紧,目光充满了惶恐,「江嬷嬷,时候不早了,若是将这些点心吃进肚子,我明年就会胖成一只肥猪。」   江嬷嬷唇角抽动了一下,「这是让王妃送到大书房给王爷的。」   思儿忍俊不住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当然,立马招来楚意宁怒眼一瞪,江嬷嬷自个儿没说清楚,怎能怪她搞错了?   「我让思儿和桃花送到大书房给王爷。」楚意宁是越晚越懒的人,无关救人一事,她动也不想动一下,何况冬天的脚步近了,外头冷飕飕的,更让人不想出去。   江嬷嬷沉稳的脸出现裂痕,「怎能让丫鬟送?应该王妃亲自送去大书房给王爷。」   「非要我亲自送去吗?」楚意宁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企图软化江嬷嬷,可惜一点作用也没用,江嬷嬷不动如山,她只能无比哀怨地放下医书,怀里的小白欢快地一跳,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她撇了撇嘴,终于离开那张铺了狐狸皮毛的贵妃榻——冬天要到了,她不得不承认周璇尹有先见之明,动物的皮毛真的比较暖和。   思儿拿来一件连着兜帽、滚着兔子毛的红色斗篷,为楚意宁穿上,楚意宁不死心地又看了江嬷嬷一眼,江嬷嬷行礼恭送她,她只好叹了声气,蔫蔫地迈出脚步,杏花连忙提灯,而思儿提上食盒,两人侍候左右。   楚意宁出现在大书房,周岭和周峻吓得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府里没有人不知道王妃入夜后就变成懒猫——这是主子说的,总之,王妃就是懒,每次王爷要拉她去园子散步,她总是那句话——可以明日再去吗?   楚意宁嘿嘿一笑,「思儿,宵夜给周岭。」   思儿歪着头瞅着她,「王妃不是应该自个儿送进书房吗?」   「不用打扰王爷。」进了屋子,她就不想出来了,可是,她又不能睡大书房。   「不会打扰王爷,还是请王妃亲自送进去。」周岭可不敢抢了王妃的差事。   楚意宁无比哀怨地看着他们,他们是不是都嫌她太懒了?   思儿视若无睹地将食盒递给楚意宁,楚意宁只能百般不愿地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真是令人感动,今日竟然知道给夫君送夜宵!」周璇尹带着嘲弄地瞅着她。   「……今日甚是想念王爷。」若她坦白说是江嬷嬷逼迫的,他会不会一脚将她踢出去?   万一摔倒的姿势太丑,脸就丢大了。   「江嬷嬷逼你的吧。」   楚意宁舌头打结了,再一次认清楚一件事实——她太不了解他的脑子结构了。   「真是出没息!」   「……王爷有出息就好了啊。」楚意宁赶紧扔下夜宵,往傲娇王爷身上一扑,万般讨好地对他笑,「王爷这几日在忙什么?为何不理我?」   「你会在乎吗?」   「当然,我最在乎的就是王爷了。」这会儿就算说她愿意为他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明知道她在哄人,周璇尹还是吃了蜜似地甜在心头,「我在研究舆图。」   「研究舆图?」   周璇尹目光看向书案上的舆图,「皇恩寺必然与定国公勾结,只要查清楚皇恩寺周围的山岭,就有机会找到定国公养死士的地方。」   楚意宁终于知道他在忙什么了,不过她有问题,「你为何认为皇恩寺与定国公勾结?就因为为我算命的那个骗子在皇恩寺吗?」   「你可还记得在避暑行宫之时,我受伤一事?」   「你受伤……难道是在皇恩寺?」   周璇尹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简述了一遍。   看了舆图一眼,楚意宁想到那日前去皇恩寺观看的景色,好奇地一问:「皇恩寺附近都是山岭吗?」   周璇尹点了点头,「我正是为此苦恼,明知定国公养的死士就藏匿在这个区域,可是我又不能进去大肆搜查。」   「我懂,你只要靠近那里,定国公就会怀疑养死士的事已经被你察觉了,你呢,就会成为死士的刀下亡魂,而他们也会立即改换阵地。」   周璇尹没好气地用手戳她额头,「本王岂会如此容易成为死士的刀下亡魂?」   「王爷一次可以对付几个死士?」   「十个也没问题。」周璇尹得意的抬起下巴。   「若是人家派出一百个死士呢?」   周璇尹摇摇头,觉得她太小看他了,「你知道本王身边有多少人吗?」   她当然知道他身边不单单有明卫,还有暗卫,说不定暗卫的人数更多,不过,宫里的皇上在侍卫的层层保护下都不见得安全,「你可以保证自个儿不会落单吗?」   「我身边的人会誓死保护我,就是落单,能够追上我的死士只怕也剩不到几个。」   「对不起,我低估了你身边的人忠心耿耿的程度,可是,若死士不是一百,而是一千呢?你别忘了,你想进入人家的地盘,绝不可能劳师动众,可那儿却是人家的窝,你们就是一个能对付十个,十个也没法子对付千个吧。」   一顿,周璇尹闷声道:「正是如此,我才要费心地从舆图上面找出死士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   楚意宁偏着头看了一会儿,提出自个儿的想法,「他们势必藏在一般老百姓会避开的地方,不是吗?」   「这是当然,有人误闯,必要杀之,而这些人就会被村长视为失踪人口报上官府,太多了难免会引起官府注意,最后还会闹到皇上那儿,皇上便会派人介入调查。」   「可是,如何让一般老百姓主动避开?」   略一思忖,周璇尹明白地点点头,「与其派人阻止他们闯进来,还不如抢先编出一个理由向外广传,教一般老百姓主动将这个地方视为禁地。」   「正是如此,譬如,有猛虎野兽,或是吃人的妖怪、闹鬼之类的,一般老百姓吓都吓死了,绝对不可能靠近那个地方。」   周璇尹两眼一亮,欢喜地将楚意宁抱起来,亲她的嘴,「你真是太聪明了!」   吓!有必要如此激动吗?她不过是小说看太多了。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出口,只能故作谦虚地道:「你太夸张了。一般老百姓只求平平安安,若非迫于生活无奈,又有谁愿意主动靠近危险,我只是比你更了解百姓的想法。」   「你的确比我更了解老百姓的想法。」   「王爷生在皇家,高高在上,看见的是大周,老百姓出身贫困,只求温饱,看见的只有自家。不同的水平,难以相提并论。」   周璇尹已经习惯她时常说出一些特别的想法,「你在岐县的日子是不是很苦?」   「不会,我一向很懂得过生活。」这是她的部分,至于原主的部分就不得而知。   「还好你不是在成国公府长大,要不,我就娶不到你了。」   虽然很自私,但她真的很庆幸。楚意宁踮起脚尖吻他的唇,「我也是。」   「……可恶的女人,明知道本王这几日不能咬你,你竟然还挑逗本王!」   楚意宁转眼变成「俗辣」,默默地表示忏悔。   「来不及了,过两日,本王会狠狠修理你一顿。」   既然已经惹恼他了,楚意宁就不客气地对他动手动脚,两日后的苦头是两日后的事,何必早早想着他会使出什么手段折腾她?   楚意宁知道自个儿的日子过得实在太逍遥了,竟然忘了宫里的人最喜欢玩这一招送女人。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女人——丰腴饱满,拥有向来最令她羡慕的身材,楚意宁此时却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深深地被困惑的思绪缠住了。   若说皇上只是例行性赏两个女人给弟弟,以皇上对英亲王的宠爱,不可能不事先打一声招呼,而且必然会经过他的同意,可是,昨晚他狠狠折腾了她一夜,却一句话也没提,好像没这件事。   「这是皇上赐给王妃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重述一次。虽然人人都说这位王妃性子好,可是,能够紧紧抓住英亲王的女人岂是如此简单?况且,今日不是来送珠宝首饰这类的赏赐,而是送女人来分掉王爷的宠爱,王妃怎可能不发火?   「不是赐给王爷,而是赐给我?」楚意宁的脑子显然更胡涂了。   「是,赐给王妃。」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赐下来的女人要侍候王爷,可是皇上口谕明明白白指示「赐给王妃」,太监当然乐意配合,只要别让王妃拿他撒气就好了。   「当丫鬟吗?」楚意宁问得很认真。   「……赐给王妃,就是王妃的人,当然是王妃来安排她们。」太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看起来比他还沉着,没有吓到。   「这是说,我可以让她们去洗衣服吗?」   两个宫女再也撑不住地变脸了,太监更是冒了一身冷汗。他能否不要回答这个问题?可是,面对一脸慎重的楚意宁,太监只能硬着头皮道:「当然可以,可是,她们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儿,且都是皇上赐下来的。」言下之意,王妃要如何安排她们,总要考虑一下皇上的面子,不是吗?   皱着眉,楚意宁很苦恼地道:「可是,我身边最缺的是干粗活的丫鬟。」   太监真的好想直接晕倒算了,王妃是故意刁难他吗?他哀求地看着楚意宁,可是楚意宁显然看不懂他的求救信号,很专注地等着他答复,他只好绞尽脑汁建议,「不如,让她们说笑话给王妃解闷,王妃觉得如何?」   「她们会说笑话吗?」楚意宁怀疑地看着两位宫女。   太监好想跪下来求饶,他的意思是暗指要将人留在近身侍候,而王妃却像是认真了,这教他如何回答?   转眼之间,楚意宁就自个儿得到结论了,「她们都是宫里出来的,听了笑话,也不敢大笑出声,能说笑话吗?」   呜……他若跪下来求饶,王妃会放过他吗?   楚意宁看到太监双脚都在颤抖了,突然觉得太残忍,不该拿自己的问题为难他,「如何安排她们,我再仔细想想,你回去复命吧。」   太监欢天喜地地拱手一拜,赶紧逃之夭夭。   「你们两个先起来,在一旁候着,我想想如何安排你们。」楚意宁真的很苦恼。如今王府的中馈还在江嬷嬷手上,只因她懒了,还不想接手,江嬷嬷只能先带着采儿,将来让采儿帮着她主持中馈,也因此她对府里的状况并不清楚。   「她们做什么比较好……你们说呢?」楚意宁突然想到身边有很多能干的丫鬟,她们应该很乐意贡献想法。   「王妃不如让她们去养花好了。」采儿道。   看着窝在墙角的两个宫女,楚意宁摇摇头,「我担心花被她们养死了。」   「她们不至于那么笨吧。」   「这不是笨不笨的问题,而是上天是否给她们这方面的恩赐,懂吗?要不,你去问她们会不会养花。」   采儿走到两位宫女面前,很认真地提出问题,「你们会不会养花?」   两个宫女连忙摇头,她们是来服侍英亲王的,可是这种话又不能说出口。   采儿叹了口气,转身回楚意宁身边,「上天没有给她们这方面的恩赐。」   思儿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我觉得当花瓶摆着好了。」   楚意宁两眼瞬间一亮,「她们确实很适合当花瓶。」   思儿实在太想放声大笑,只好赶紧捂住嘴巴。   楚意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摇摇头,「不行,你们习惯不好,很容易将花瓶弄坏。」   「我们哪有习惯不好?」   「是啊,我们习惯很好。」   杏花和桃花还不敢太放肆了,只敢点头附和,真正习惯不好的是王妃吧。   楚意宁从她们的表情可以明显收到一个讯息,不由得抗议道:「你们认为会弄坏花瓶的是我吗?」   众人同时叹了口气,王妃,她们是宫女,不是真正的花瓶。   「真是麻烦!」宫里赐下来的女人背后通常代表一股势力,而这两个肯定跟那个不安分的梁淑妃有牵扯,无论将她们放在什么地方,她都觉得很危险。   「不麻烦,找个地方扔过去就好了啊。」思儿对自个儿的主意非常满意。   楚意宁送上一个白眼,「我当然知道找个地方扔过去就好了,但是要找哪儿呢?」   「王妃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她们,再来决定如何安排她们。」采儿建议道。   「对对对,这事找江嬷嬷商议之后再来决定,就先将她们安顿在西厢房好了。」   采儿闻言一怔,「西厢房?」   「对,西厢房。」西厢房是正房的一部分,以月亮门区隔,原本就是给王爷妾室居住的院落,因此她将两位宫女安排在那儿,她们一定很开心,甚至觉得她这个王妃不聪明,当然不会想到,她不过是想将她们放在眼皮子底下,她们要兴风作浪,或者将周璇尹拉上床,她都可以立刻知道。   思儿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对着采儿挤眉弄眼道:「西厢房很好。」   采儿不懂,但她们都说西厢房很好,那就没问题了。   楚意宁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去安排,随即转过身,又拉着小白继续先前被打断的事,训练一人一狐之间的默契。 第十章 两个宫女来添堵   府里莫名其妙多了两个皇上赐下来的女人,说是给楚意宁,可是,谁不知道她们来这儿的真正目的,楚意宁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一路装傻当她们是丫鬟。   她要抗议,让某人知道她极度不爽,若不给个满意的答复,他别妄想再踏进英武院……   这个名字真的有够俗气,她要改了!   楚意宁满心欢喜地搬来一堆医书,拉着几个丫鬟为英武院重新命名。   这日晚上,周璇尹来到英武院的外面,就看见门扉紧闭,上头贴了一张纸,写着斗大的三个字——菖蒲院。   周璇尹唇角抽动了一下,「这是什么玩意儿?」   「王妃将英武院改名为菖蒲院吧。」周岭的反应很快。   略一思忖,周璇尹可以理解地点点头,「这儿如今确实不适合唤英武院,不过,为何她不能改个好听一点的名字?」   「菖蒲是药材名。」   周璇尹眉角挑了挑,决定暂且搁下改名的事,只叫人先将纸张撕下,才命令道:「敲门。」   周岭上前敲门,可是里面好像空无一人,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怎么了?」周璇尹忍不住皱眉。   「天气冷了,守门的婆子可能待在旁边的小房间暖身子吧。」见到周璇尹一副想踹人的样子,周岭连忙道:「卑职翻墙进去瞧瞧。」   周璇尹点点头,看着周岭爬上院前的栗树,翻墙进入院内,过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周璇尹还以为周岭睡着了,院门才打开,且周岭神色不安地走出来。   「怎么了?」   「主子忘了吗?皇上赐了两个宫女给王妃。」   周璇尹倏然瞪大眼睛,「今日?」   周岭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呢?」   「卑职以为主子早就告诉王妃了。」从皇上提起此事至今已有半个多月了,他如何知道最重视王妃的王爷只字未提?   「本王哪会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周璇尹恶狠狠地一瞪。不过是暂时收留两个来路不明的宫女,何必放在心上呢?   「突然收到宫里送来的女人,王妃应该很生气吧。」周岭绝对不承认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虽然在王妃面前,王爷也喜欢摆出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可是王妃真的不理王爷时,王爷肯定会变成绕着王妃摇尾巴的小狗。而王妃凡事不太上心,因此没什么脾气,可正因为如此,对某件事有意见的时候,往往就会变得很锐利、很难缠。   「……她就为了这点小事生本王的气?」   周岭的目光充满鄙夷,明明很担心,却还要装模作样,等着吧,待会儿闯进去见到王妃,王爷绝对会换另外一副嘴脸。   周璇尹真想踹周岭一脚,可是如此一来,不就证明他很担心吗?   周璇尹挺起胸膛,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直冲正房,可是一看到貌似恭敬、眼中却充满怜悯的杏花,气势顿时消了一半。   「王妃呢?」   「王爷,王妃安置了。」虽然平日看两个主子互动,杏花觉得王妃更迁就王爷,可是当王妃真正摆出王妃的架势时,她们这些侍候的人很自然地就会站在王妃这一边。   「本王要进去。」   「房门上锁了。」杏花可不是故意刁难。   周岭连忙背过身子,紧紧咬着下唇,免得失控地大声嘲笑主子。   想要进屋内,不是从房门,就是从窗子,没法子了,周璇尹只好巡视窗子,看看有没有哪个可以让他进去,没想到真的找到一扇可以打开的窗子,他赶紧推开窗子,爬进去。   而一旁看着他爬窗子进去的两个人彷佛见鬼似地两眼瞪大。   关上窗子,周璇尹脱去身上的斗篷、外衣,便掀开帐子爬上床,钻进被子中,从背后抱住楚意宁,可是连娇妻的香气都还来不及闻上一口,就挨了一脚,痛得他惊叫道:「啊!你想谋杀亲夫吗?」   「脏死了,别来烦我!」   「我连一眼都没瞧见,哪儿脏了?」   咦?楚意宁挑起眉,为何他知道她所谓的「脏死了」是什么意思?   周璇尹撒娇地在她后背蹭了蹭,将她抱得更紧,「不要生气,我忘了嘛。」   「忘了?」   「皇兄提过要赐你宫女的事,可是既然是送给你的,你又知道如何处置,我何必放在心上?从宫里回来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知道如何处置?」   「当然,不过是两个不重要的宫女,你高兴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为何有一种处理货物的感觉?楚意宁忍不住皱眉,「这是说,要杀要剐都无妨?」   「杀了省事,可是某个丑八怪会啰哩啰唆,皇兄建议死慢一点。」   这会儿她完全听明白了,真正要送宫女的不是皇上,而是梁淑妃。   「我不懂,皇上为何任由淑妃插手你的后院?」   「明面上淑妃不过是提议多几个女人侍候我,并没有插手,要不,淑妃当面赏给你就好了,何必绕到皇兄那儿。」周璇尹没好气地撇嘴,「可事实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用得着装模作样吗!」   「淑妃岂会不知道经由皇上的手,你还是会将这笔帐算到她头上,可是淑妃若当面送给我,隔日你就将人原封不动丢回永宁宫,你认为宫里的人会如何说?」淑妃看似避嫌不插手,其实真正在乎的是脸面问题。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楚意宁觉得很困惑,「无论经由谁将宫女送进英亲王府,淑妃都无法撇得一干二净,为何她还要费心送人进来?」   「她想要打探英亲王府的情况,若不先将人送进来,如何进行下一步?再说了,我看不上眼,难保我身边的人都抗拒得了诱惑。」   楚意宁不自觉地转身面对他,「你很清楚嘛!」   「你知道大皇子为何会落得被圈禁的下场吗?因为亲信背叛他,证明他想利用狩猎的机会除掉三皇子,可是三皇子命大,定国公府的侍卫长为三皇子挡下一箭,却不小心摔下山崖,还摔得容貌毁了一半,尸首难认。」   关于大皇子的事,楚意宁从秦御医那儿听过,可是没有周璇尹交代得如此详细,「难道大皇子的亲信真是为了女人背叛主子?」   「我暗中查过此事,可以确定大皇子的那个亲信的确有个很爱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应该是大皇子的侍妾。关于她的真实身分,因为大皇子被圈禁,大皇子府的奴才跑了一大半,侍妾更是溜得一个也没剩,所以难以查明,只是有个传言——大皇子发现她不贞,想逼她说出奸夫是谁,活活将她折磨至死。」   楚意宁大概可以勾勒出整个故事的样貌,因为大皇子将爱人折磨死了,亲信便勾结定国公府陷害自个儿的主子,可是亲信没有想过,也许他的爱人从一开始就是别人手上的棋子。   幽幽一叹,她甩去脑中令人惆怅的思绪,将话题拉回来,「府里有两个来路不明的宫女让人很头痛。」   「不是说了,随便你处置吗?」他的手蠢蠢欲动地向前寻找柔软的肌肤。   楚意宁做了一个鬼脸,「我若是欺负她们,淑妃不会说话吗?」   「这点小事你应该应付得来吧……啊!你干么又踢我?」   「今日为了应付突如其来的状况,我累坏了,这会儿只想睡觉,还有,你想害我变成妒妇吗?」   「那也没法子,难道你要将她们当成千金小姐侍候吗?」周璇尹还是不肯死心,手在她衣服外面徘徊。   「我确实有此想法。」   双手停住,周璇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   「你想想看,即使我真当她们是宫女,给她们安排差事,可是无论她们做什么,我都不放心,况且又要考虑皇上的面子,索性将她们当成侍妾养着晾着,她们成日闲着没事做,说不定自个儿就露出狐狸尾巴。」   周璇尹对她的主意一点也不满意,「我认为直接杀了比较省事。」   楚意宁懊恼地戳了戳他的胸口,「不要动不动就喊杀,她们也是母亲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没出息……知道了,你别再戳了!」周璇尹捏了捏她的鼻子,「没良心的村姑,也不会舍不得我。」   「我是医者,我看人的性命最为宝贵,除非她们自寻死路。」   「你就是心软。」   「以后再有这种事,若不事先知会我一声,我可不会轻易算了。你知道吗?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楚意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很自然地缩进周璇尹怀里睡觉。   周璇尹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有些无奈地道:「知道了,你最爱干净,无法忍受脏兮兮的男人。」   脏兮兮……对了,她忘了问他,为何他知道她所谓的「脏死了」是什么意思?还有,她好像也忘了问他,为何知道师傅的事?不过,她真的很困,还是明日再问吧。   楚意宁觉得成亲最大的好处就是出府方便多了,而且宫里的婆婆,三日进宫请安一次就好了,她可以投入更多心思在经营花茶铺子上,并再多做几种药茶与药铺合作销售。总之,她的口子过得忙碌而充实,当然,若没有西厢房那两个宫女,就更完美了。   「小白,你是不是变胖了?最近抱你变得好吃力哦。」楚意宁故作辛苦地抱起小白,小白开心地对她摇尾巴,「不过,你的毛变白色了,真的名符其实了。」   采儿在一旁见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得现在的情况真是教人忍无可忍,「王妃不管西厢房那两个宫女吗?」她真的不懂,王妃为何容许那两个妖妖娆娆的女人在英武院随意走动?若是遇到王爷,往王爷身上一扑,该如何是好?   楚意宁调皮地拉了拉小白的耳朵,小白显然不喜欢,挣扎着从她怀里跳下来,姿态高傲地走出去,她孩子气地对它吐舌头,懒洋洋地收回注意力,「如何管?」   「叫她们待在西厢房不准乱跑。」   「人家又不是罪犯,叫她们不能离开西厢房,一旦闹到后宫,错的可是我。」   采儿双肩垮了下来,「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管不了她们?」   「若她们没有做出任何危害我们的事,我们确实管不了她们。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仔细留意她们的一举一动,直到她们露出狐狸尾巴。」楚意宁也觉得很沮丧,这种消极的策略不单单是磨对方,更是磨自个儿,庆幸的是,她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只要她们不来吵她,她就可以容忍她们。   「若能想个法子让她们露出狐狸尾巴就好了。」   「她们能够从众多的对手当中脱颖而出,被送到这儿,绝对是有本事的人,想要她们轻易露出狐狸尾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回想她们这些天的表现,采儿顿时生出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这时,思儿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丫鬟名唤澄心,负责英武院园子的花木修剪和打扫,不过性子深得思儿的心,因此两人闲时就混在一起,感情特别好。   「王妃,西厢房那两个女人今日见了宫里来的嬷嬷,因为是宫里来的,西厢房的管事嬷嬷不好阻止。」思儿一提起西厢房那两个宫女就义愤填膺,又不是唱戏的,成日浓妆艳抹,真是令人倒胃口。   「理由呢?」   「说是同乡的,不过,澄心说那人是永宁宫的嬷嬷。」   「你确定是永宁宫的嬷嬷?」楚意宁知道澄心是江嬷嬷一位好友的孙女,倒没想到她原来在宫里待过。   澄心小鸡啄米似地猛点头,「那是六年前的事,奴婢刚进宫,各宫的嬷嬷要挑选新进的小宫女。奴婢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还嫌弃新进的小宫女太丑了。」   「六年前你几岁?」楚意宁的好奇心来了,若问她四年前刚穿来大周的细节小事,她都不记得了,更别说六年前的事。   「八岁。」   「你后来还有见过那个嬷嬷吗?」   「没有,后来奴婢去了尚寝局。」   这个丫头是天才儿童吗?楚意宁不可思议地道:「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是啊,无论人或东西,奴婢只要有心记住,就不会忘记。」   楚意宁佩服地点点头,「惊人的记忆力,真是了不起!」   思儿忍不住想翻白眼,「王妃,这不重要,还是想个法子对付她们。」   采儿深表同意地点头附和,「就是啊,成日在英武院晃来晃去,真是碍眼。」   「她们又不来骚扰我,何苦刁难?」楚意宁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们做人不要如此爱计较,还是按着我原来的想法,留意她们的一举一动,等她们露出狐狸尾巴。」   「若是她们的狐狸尾巴藏得太深了,迟迟不露出来呢?」   「没错,不是说宫里的人都很厉害吗?」   「这会儿不是比谁厉害,而是看谁更有耐性。你们越着急,越是防备她们,只会让她们藏得更深。」楚意宁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像在给学生上课的老师。   思儿两眼亮了起来,「如此说来,只要能逼她们失去耐性,狐狸尾巴就会露出来了,不是吗?」   采儿叹了口气,「这些天你也看见了,她们姿态摆得那么低,处处讨好卖乖,若不是今日来了宫里的嬷嬷,府里的人都忘了她们是宫里赐下来的。」   「因为王爷在,她们当然要处处讨好卖乖。」澄心不愧是宫里来的,看得通透。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这个丫头的反应很机灵哦!没错,若非性子耿直,或者太白目,老板在的时候,哪个员工敢不讨好卖乖呢?   思儿开心地拍手道:「所以,王爷不在,她们岂不是更容易露出狐狸尾巴?」   「大周最大的敌人是南方的南楚和北方的北燕。南楚多年来兄弟相争,内部纷争不断,三年前更为了争夺西南夷的资源,与大周闹翻,后来皇上派出威震南楚的陈老将军领军,这一战,南楚只怕要养上十年,更别说南楚如今的国君刚刚继位,屁股下的那张龙椅还未坐稳,更不敢挥师北上;至于北燕,一年多前败在王爷手上,死的是北燕的第一勇士,如今只怕不敢轻举妄动。」顿了一下,楚意宁很实际地接着道:「言而总之,无论南楚或北燕,都不会轻易对大周开战,王爷短期之内不会离京。」   虽然采儿和思儿早就知道楚意宁很有见识,可是如今听她剖析大周的南北情势,还是忍不住瞪大眼睛。   澄心就更稀奇了,「王妃真是了不起!」   错了,她是作弊好吗!楚意宁嘿嘿一笑,「这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多看邸报,你们也懂。还有,凡事都有例外,南楚和北燕也不见不会突然上门找死。」   「要不,让王爷找个借口出京一趟。」   澄心摇摇头,「王爷不可以随便出京。」   「是啊,更别说王爷是武将,没有圣旨擅自出京,这可是谋逆之罪,所以,王爷真想出京,只怕是有战争。」她不愿意他带兵打仗,这是以生命冒险的事。   思儿挤眉弄眼地道:「王爷当初还不是跑去岐县找王妃。」   「……那是例外。」若不是皇上纵容,哪能由得他如此任性?   思儿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拍手道:「我有个好主意,不如王妃假装闹脾气跑出京城,王爷自然要出京追回王妃。」   楚意宁送上一个白眼,「我是如此任性无知的女子吗?」   思儿愣怔了下,「王妃不是不在乎自个儿的名声吗?」   楚意宁唇角抽动一下,平日太过随兴就是这点不好,她们还真以为她这个人脸皮厚得没有界线,「这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名声,任性无知——我可不喜欢。」   「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好。」采儿可不愿意主子的名声受损。   楚意宁笑着轻敲思儿的额头,「再说了,我们都不在府里,她们能做什么?」   「对哦!」   见她们三个一个个丧气地垮下肩膀,楚意宁安慰道:「别发愁,人生总有无数惊奇,也许过几日机会就送上门了。」   思儿觉得很不可思议,「王妃为何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如此冷静?」   「我不是冷静,只是觉得着急也没用,重要的是,王爷很清楚我的底线,绝对不容许其他女人碰他一根寒毛,若是他胆敢将自个儿搞脏了,我虽不能休夫,却也不会再让他靠近一步……」对了,她还是没问他,为何他知道她所谓的「脏死了」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何知道师傅的事?不行,她得找个机会问清楚。   三个丫鬟豁然开朗,说穿了,两个宫女的未来如何全看王爷,而王爷这个人绝对是最难缠又最难讨好的人。   看着满满一桌新鲜菜色,周璇尹可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目光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傅齐年,好像他欠了他几万两,「如何?找到了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今日你要先帮我品尝新菜色。」傅齐年很伤脑筋地搔着头,「也不知为何,最近新推出的菜色明明卖相很好,却卖得不佳。」   「不好吃,卖相好只能换来饕客一时贪鲜。是不是找到了?」周璇尹实在没心思品尝菜色,眼看就要找到定国公的死士藏身之处,他哪有心思管其它事。   这位王爷真的很令人生气!「没找到!」   若非隔着桌子,周璇尹已经一脚踹过去,「没找到,还敢叫本王来天香楼?」   「天香楼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总不能只在一旁看着收银子吧。」   「若不是你求本王,本王岂会看上这个天香楼?」他是亲王,家底丰厚,收入来源很多,府里人少,开销也少,如何看得上这点蝇头小利。   傅齐年想大声抗议,可是真相偏偏如此令人沮丧,「……没错,是我求王爷,但是王爷也不应该置身事外啊。」   「这件事解决了,本王会常常带王妃来这儿用膳。」   「真的?」   周璇尹不想跟他废话,起身就想走人。   傅齐年只好赶紧从实招来,「我找到了,没想到真的被你说中了,那儿真的有一个地方是百姓的禁地,一开始是因为有猎户进了那儿有去无回,后来就有传言出现——有人在那儿见到妖魔鬼怪,因为滑了一跤,失足跌下山谷,反而意外得救。当地百姓担心有人误闯,还特地在那儿立了一块石碑,标示为禁地。」   周璇尹闻言,嘲弄地勾唇,「这世上会有妖魔鬼怪?」   因为是禁地,死士不便从那儿进出,当然只能借道皇恩寺,而皇恩寺可以说是最好的掩护,以至于死士在那儿藏匿三年多,竟未有一丝异样透露出来。他应该庆幸皇兄不能上皇恩寺祈福,要不,难保他们不会在那儿进行暗杀。不过,暗杀皇兄也太冒险了,不成,曝露行踪,成了,三皇子前面还有一个二皇子,两人又同为庶子,朝中重臣不见得会支持三皇子,况且又有他在,他绝对不会支持三皇子。   「你不相信?」   「你相信吗?」   「这个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遇到的话当然不信,可是遇到了,他就要喊救命了,还是别太铁齿说不信。   「是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又有猎户有去无回,老百姓单纯,见识不多,当然不会想太多了。」   傅齐年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好奇地问:「那儿究竟藏了什么?」   「你认为那儿藏了什么?」   「别闹了,我哪猜得到?」   「你没让人潜进去查探?」   顿了一下,傅齐年双肩垮下来,「你也知道我的人做生意擅长,打探消息也行,就是身手不太好,万一遇到「妖魔鬼怪」,绝对没有逃命的机会。」傅齐年知道周璇尹不会无缘无故调查此事,所以那些妖魔鬼怪有可能是很厉害的高手。   「你倒还识相。」   傅齐年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我一直都很识相啊!」   「依你的判断,那个地区可以藏匿多少人?」   「藏匿……不能确定,少说也有三四百个。」傅齐年不自觉抖了一下,感觉不太妙,可是又控制不住好奇心,「那儿有……盗匪?」   「你可以说是盗匪,不过,比起那些专抢商队的盗匪,他们的身手更好。」   难道是杀手?傅齐年硬是将在舌尖打转的问题吞下,周璇尹那双跟鹰一样犀利的眼睛只爱盯着权贵,可想而知,这必是权贵养的杀手,而他是商人,只想赚钱,扯上英亲王,已是他最大的悲剧……不是,是最大的无奈,他可不想卷入朝堂上的争斗,万一被灭口……周璇尹不会这样子对他吧!   周璇尹阴森森地倾身向前,「怕了吗?」   傅齐年嘿嘿一笑,努力挤出声音,「我什么都不知道,何必怕呢?」   周璇尹冷冷一笑,「这会儿想置身事外……来不及了。」   傅齐年顿时蔫了,「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还要如何?」   周璇尹很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不必担心,你连送死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当然。」他应该松了一口气,可是惨遭这位王爷如此打击,实在笑不出来。   「本王只会让你帮点小忙,最近你就待在京城别乱跑。」   傅齐年全身寒毛竖了起来,「你不是说我连送死的资格都没有吗?」   周璇尹点了点头,「所以,本王只是让你帮点小忙。」   「英亲王是做大事的人,岂用得着我这个不起眼的老百姓帮点小忙?」别闹了,若只是一点小忙,这位王爷不会让他知道那么多……傅齐年忍不住打一下嘴巴,何必如此好奇,少问几句不就没事了吗?算了吧,认识多年他还不了解对方吗?看起来蛮横粗暴,好像是个没心眼的人,其实心思可细了,若是他早就有算计,无论如何也会将你引进他挖好的洞里。   「虽然只是不起眼的老百姓,但是本王愿意给你机会,你就有点用处。」   「英亲王不用给我这个老百姓机会……」傅齐年越说越小声,简直成了喃喃自语,没法子,周璇尹的目光实在太吓人了。   「本王给你机会,你敢不要吗?」   「……谢谢王爷抬举。」这位王爷根本是专门欺负弱小的大恶人!   周璇尹满意地点点头,象话多了,「你放心,本王与你合伙做生意还挺愉快的,绝对不会让你去送死。」   傅齐年狠狠地一瞪,有必要强调「送死」这两个字?   「本王向你保证,事成之后,绝对有你的好处。」   「我真的能够活命吗?」傅齐年有气无力地问。   周璇尹不屑地冷哼一声,「本王还保不住你这条贱命吗?」   傅齐年真的很想将这位王爷碎尸万段,他践踏人的本领真是无人能及,难怪会招来一身臭名!   「……多谢王爷。」他知道自个儿没出息,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除了皇上,大周只怕没人不怕这位王爷……不,说不定连皇上都怕他,要不,如何将他养成这种煞星?   「放轻松一点,本王还没想清楚如何动手呢。」   傅齐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英亲王最大的乐趣就是见到别人惨遭折磨,而往往他就是那个折磨别人的人。   「好啦,本王来帮你试菜了。」周璇尹心情愉快地让周岭侍候他试菜。   楚意宁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哭着求饶,可是某位傲娇王爷今晚战斗力十足,毫不留情地蹂躏她,直到她软绵绵的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终于停止攻势。   「宁儿,我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去剿匪。」周璇尹眷恋地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娇妻。   虽然天天出城操练铁骑军,回来时她已经睡了,可是他好歹可以看上一眼,这一眼,就足以教他的不安转为平静。如今,他将有一两个月见不到她,他觉得很心慌,不知道他不在身边,会不会有人伤害她?   「……不要跟我说话。」楚意宁根本不想理他,可是闷不吭声,他会吵个不停。   「我知道你累了,可是不先跟你说,过几日圣旨下来,你又要生气了。」他越来越忙,接下来也不确定能否日日跟她说上几句话,所以决定在敲定此事的时候就先说了。   「……你会在意我生气吗?」她明明疲惫至极,应该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可是一想到他最近总忙得不见人影,她又忍不住想听他在耳边唠叨。   「当然,要不,你又不准我啃骨头了。」周璇尹的口气充满了委屈。   楚意宁张开眼睛一瞪又闭上,「你满脑子只想着啃骨头吗?」   「没法子,这是我最大的乐趣。」他也没想到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楚意宁轻哼一声,「你的乐趣不是折磨人吗?」   「那已经沦为次要。」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不必了,你别跟我生气就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好……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皇上要下什么圣旨?」楚意宁完全清醒过来,眼睛睁得很大。   「皇兄要派我去剿匪,过几日就会下圣旨。」周璇尹的口气像在说今日天气很好。   愣怔了半晌,楚意宁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找到死士藏身之处了?」   「我派人查探过了,虽然不敢过度深入,但是已掌握大概范围。」   「……他们可以藏在那种地方不被人发现,不会单单靠一些鬼怪传说阻止百姓靠近,势必也做了万全准备,你要当心一点,不要反过来曝露行踪。」其实她不愿意他去冒险,可是她说不出口。他对皇上有怨,父子不能相认,岂能不怨?可是,他却是最护着皇上的人,这也是因为不能承认的父子之情。皇上用自个儿的方式守护这个儿子,而他也用自个儿的方式守护皇上这个父亲。   「我知道,上次在皇恩寺发生的意外不会再发生。」   「天气越来越冷,就要过年了,为何不等到明年仲春呢?」   「铁骑军不曾在天寒地冻时操练过,这更能说服众人为何剿匪要动用铁骑军。」   楚意宁不得不面对现实了,「你对天发誓。」   「为了你,我会好好活着。」   顿了一下,楚意宁不安地道:「你还未收集到更多明确的证据,就贸然地杀进贼窝,这样妥当吗?」   「我暗中查过了,这两年定国公府暗地里涉足更多买卖,财力越来越雄厚了,换言之,他们养死士的本钱越来越多,就有可能另寻更大的藏匿之处,或者增加其它据点。无论哪一种,对我们皆是大大地不利,我们如今的努力就白费了。因此,我认为不应该等对方采取行动,而该逼对方采取行动。」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对的,只要再给对方一年,对方的实力更大,胆子就会更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倒不如在对方还未预备好的状况下,杀个措手不及。   「如今北燕和南楚都没有动静,皇兄只能以剿匪之名让我离京。」   「若不是真的有盗匪,皇上要你出京剿匪,很容易教人起疑。」   「盗匪历代皆有,大小不一,各地知府可以调动府军剿了,只是这些藏匿深山的盗匪一向狡猾,甚至与官员勾结,互蒙其利,知府往往视而不见,直至盗匪坐大,引来民怨,而府军再也无力应付,便上报朝廷,由朝廷介入。这些日子,我安排二十名铁骑军伪装西山最凶悍的盗匪,闹得进出那儿的商贾不得安宁,让商贾上知府那儿大吵,逼得知府直接上报朝廷,皇兄借机以操练铁骑军为名,派我出京剿匪。」   楚意宁不得不说他脑子转得很快,不过,她不会天真地以为他找到名目出京就可以顺利了结定国公的死士,「虽然剿匪之名可以让你名正言顺出京,可是却也会将对方的目光吸引过来,若是发现你另有目的,反而会让对方察觉到死士一事已曝露了,一旦他们抢先一步将藏匿处移走,想再找到这些死士的下落就很困难了。」   「这一点我与皇兄已经想到了,我会想法子不让对方察觉。」   楚意宁摇了摇头,「这事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众人的目光跟着你打转,你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一小队铁骑军也不容易。」   「我知道,我原想安排个冒牌货引开众人目光,可是,别说七八分相似,就是找个五六分相似的也难。」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随口一问:「你有主意吗?」   「这个嘛……倒也不难,只要找个身高体型相似的,至于相貌,三四分也无妨,不过你要做点小小犠牲,让你的脸出现红肿发痒等症状,你才好当着众人的面将脸蒙起来,若是可以,最好让皇上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让众人知道你有多在意容貌,接下来你蒙着脸也就不意外了。」   一顿,周璇尹不放心地道:「我会变得很丑吗?」   楚意宁咯咯咯地笑了,「我就知道你在意。」   周璇尹不悦地一瞪,「若你变成麻子脸,你不在意吗?」   「对不起,我错了,没有人喜欢自个儿变成丑八怪。」   嘟着嘴,周璇尹百般不愿地道:「没有更好的法子吗?」   「这个主意最容易让你从众人面前脱身,不过,这也只是脱身,若是你要带上一支上百人的铁骑,不可能不被发现。」   「真正要跟我去「剿匪」的铁骑不会一起出京,他们会随后悄悄分批行动。」   「对哦,我倒是忘了你也不可能带走所有的铁骑军,不过,就算你没有带上数百人的铁骑,身边还是免不了有几个人侍候,仍有曝露行踪的危险。」   「我们会混进傅齐年带的商队。」   「这位傅家大公子想必很不乐意吧。」根据陈云川所言,傅齐年不同于一般商人,他只喜欢金元宝,不愿意跟官员、皇室牵扯,只是倒霉被骗了,又很倒霉地被周璇尹救了,后来又被周璇尹这美食专家级的刁嘴给吸引住,拉着周璇尹合伙,没想到从此摆脱不了周璇尹这号王爷。   「你让陈云川组个商队,以后我就不必找傅齐年那个胆小鬼了。」   「这事等茗香阁生意做稳了再说。」楚意宁突然生出一股失落感,难得撒娇地钻进周璇尹怀里磨蹭,「我们去庄子住几日好吗?」   「我也想过,离京之前带你去英亲王府的温泉庄子住几日。」   「英亲王府有温泉庄子?」   周璇尹忍不住翻白眼,「你这个王妃是不是太失职了?」   楚意宁打了一个哈欠,像在喃喃自语地道:「我最讨厌看账册了。」   「江嬷嬷年纪大了,你就别再刁难她了。」   「喔……」她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太累了,待他们去庄子再说吧。   虽然分开近在眼前,楚意宁却彷佛忘了这件事,到了庄子,简直玩疯了,摘橘子、制作橘子酱,还拉着周璇尹亲自包饺子,当然,吃暖锅更是这种冷冷的天气必要的节目之一,不分主仆,众人欢喜地一起吃暖锅,而这当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周璇尹一起泡温泉、观赏   黑夜里的星星。   一转眼,五日就过去了,明日夫妻两人就要分道扬镳,可是即使如此,楚意宁还是不想面对,拉着周璇尹谈天说地,就是不愿意碰触他要离京一事,周璇尹只好先开口——   「我不在时,你进宫陪母后吧。」   楚意宁闷闷不乐地抿着嘴半晌,方缓缓地摇摇头,「我待在府里等你回来。」   「这次我会抽走一半的王府护卫队,你待在宫里,我比较放心。」   「我住进宫里,很容易教人胡思乱想。」   「我会让你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住进宫。」   名正言顺的理由……楚意宁微皱着眉,为何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你想做什么?」   「你别担心,相信我对你的承诺——为了你,我会好好活着。」   迟疑了一下,楚意宁放弃追问他想做什么,若是能说,他不会不说,「作战计划」向来是机密,「你不必担心我,我有自保能力。」   「我可能来不及在你及笄之前回来,回来之后,我再给你补办盛大的生辰宴。」   「没关系,我不过生辰宴。」无论原主或她都不过生辰宴,只是两人心态不同,原主可能是不愿想起被遗弃的事,而她觉得老一岁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庆祝。   「一生一次的及笄之礼,权贵之家的姑娘皆恨不得盛大举办。」   「她们在想什么?长大又不是多值得庆祝的事。」上一世,虽然她自幼受到父亲严厉的教导,但是年幼时犯错,父亲还是很包容,可是长大后就完全不一样,父亲说,长大是独自承担对错的开始。   这一次周璇尹跟她完全站在同一阵线,「就是啊,傻子才想要长大。」   楚意宁戏谑地偏着头看着他,「难怪你心里住了一个不愿意长大的孩子。」   「难道你心里没有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吗?」他常常会想,若是他可以停留在七岁之前,他会不会比较快乐?母后依然是母后,皇兄依然是皇兄,他可以坦然面对他们,而不是一直怀抱着疑惑——为何他们可以若无其事?   「有啊,不过她总是躲起来,没有特地找她,她不会出现。」换言之,她是一个成熟的人,知道她不能任性地面对世界。   静默片刻,周璇尹不情不愿地道:「你真懂事。」   楚意宁咯咯咯地笑了,「这是当然,我又没有太后和皇上格外的宠爱。」   这是在告诉他,无论他们与他究竟是什么辈分,他们宠爱他,他就应该充满感恩吗?!他突然觉得很好奇,「若是你,你会如何?」   「还能如何?好好过日子啊。」楚意宁抬头看着满天星星,「我是医者,看过许多人一病不起,生死从来不在自个儿手上,因此无论是在岐县,还是如今,我都不喜欢想未来如何,只想着尽好自个儿的本分,好好过日子。」   「你就是懒,难怪小白也变懒了。」周璇尹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却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缩在她身边的小白。丫鬟婆子都知道避开,它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小白高傲地回他一眼,彷佛在说:你可以坐在这儿看星星,我不能吗?   楚意宁见了噗哧一笑,周璇尹恨恨地咬牙切齿,「小白被你宠坏了。」   「不觉得小白很像你吗?」   周璇尹孩子气地对小白做鬼脸,「它哪有资格像本王?」   小白觉得他太好笑了,懒得理他,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见他们的互动,楚意宁觉得好笑极了,可是还来不及开口大笑,某人抗议的目光就瞪过来了,她赶紧脖子一缩,故作东张西望,胡乱地东想西想,就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为何你知道我说「脏死了」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何知道师傅的事?」   耳廓红了,周璇尹的目光飘过来飘过去,她为何突然想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若有所思地道:「你……难道曾爬到房顶上偷听?」   她一决定跟严总管回京,他马上就出现了,这足以说明一件事——他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张家村的人很敬重她,不会轻易透露她的事给任何人,如此一来,若非飞檐走壁当飞贼偷听,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事?   「……周岭说的,至于他如何得知,本王不知道。」   楚意宁紧抿着嘴,强忍着爆笑出声,半晌,她才一副准备兴师问罪地道:「见到周岭,我可要问他,他是不是爬到房顶上偷听我说话?」   周璇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赶紧转移话题,「乖乖等我回来,别惹事哦。」   「我不会有事,你照顾好自个儿,安全归来就好了。」   「我还想知道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当然会安全归来。」   这会儿换楚意宁害羞了,一张脸儿红得像抹了胭脂似的。   周璇尹伸手将楚意宁搂进怀里,「宁儿,我喜欢热闹,我们多生几个孩子。」   「……又不是要组棒球队。」   「嗄?」   「我是说,我不是母猪,没法子说生就生。」   「我们可以慢慢来,不急……等一下,母猪是说生就生的吗?」   楚意宁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上嘴巴。即使爬上房顶偷听她说话的人是他,她也不会计较,他何必为了让她彻底忘了向周岭求证,如此不择手段?   周璇尹眼见谁计得逞,唇角一勾,终于让她忘了某人爬上房顶偷听一事。 第十一章 毒害皇上欲谋逆   周璇尹一离开,楚意宁就开始想念他了,为了转移自个儿的心思,只好接管王府中馈,可是三日后,一道震惊朝野的消息传来——周璇尹在前往剿匪的路上遇到盗匪偷袭,掉落山崖失去踪影,楚意宁慌慌张张地进宫见太后,想知道确切情况,没想到进了慈宁宫,正好听见皇上惊叫「母后」,她连忙加快脚步走进去,见到太后嘴角斜歪,半边身子不能动,这是中风之症。   「皇上,太后这病能熬过三个月便有转机,否则就不好说了。更重要的是,太后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说话、行动要回复往常,只能徐徐图之。」   周璇灏已经看见楚意宁,也不多说,只叫太医开方子,待太医出了慈宁宫,他便将方子递给上前行礼的楚意宁。   「你是大夫,看一下这方子如何。」   「臣妇谨遵圣意。」楚意宁看了下方子,如她所料,这是梗塞型中风。   「你能治吗?」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皇上真的要将太后交给她吗?「臣妇能治。如同御医所言,这三个月是关键期,臣妇会为太后施针,再辅以汤药。」   「母后就交给你了。」   皇上为何宁可将太后交给她,而不是让御医进行诊治?念头一闪,楚意宁没有一丝丝疑惑,恭敬领命,也因为要给太后进行诊治,她顺理成章在慈宁宫住下来。   每回为太后施针,楚意宁会将所有人赶出去,只留大宫女春茉和杏花当帮手。   除了针灸治疗,楚意宁还教了春茉一套按摩手法,再配上汤药,没有几日,太后的情况就渐渐好转。   虽然全部的心思都在太后身上,不曾踏出慈宁宫一步,楚意宁还是强烈地感觉到宫中气氛不对,一来,后宫竟然没有一个女人前来探望太后,二来,慈宁宫的宫女各个神情凝重。   她一直觉得周璇尹的失踪是刻意安排的,为了方便她有个理由在宫中住下来,要不,皇上为何如此胆大地顺势将太后交给她诊治?可是宫中的气氛好像不是如此单纯,感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不喜欢被蒙在鼓里,便派身手了得的杏花不动声色地到处打听消息,可是没想到,却是留在英亲王府的桃花先找上门来。   「你怎么来了?」   「江嬷嬷派我进宫给王妃送衣服。」桃花将手上的包袱交给思儿,用目光指示思儿去外面守着,接着低声道:「西厢房那两个宫女有动静了。」   楚意宁愣怔了下,她已经将她们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们做了什么?」   「前日宫里那个嬷嬷又来见她们,昨日她们就溜进药房放了水莽草。」   雷公藤?楚意宁的眼睛微微一眯。水莽草就是雷公藤,可以用来治疗风湿、关节炎之类的病,但一般情形下都是外敷,大夫不会轻易给病患口服,因为雷公藤有毒。服用一般分量的雷公藤并不会致死,但是雷公藤的嫩叶只要七片就能毒死人,而且极容易混在茶叶中。   「你有没有惊动她们?」   「没有,我谨记王妃吩咐,按兵不动,先记下她们的一举一动。」   楚意宁赞许地点点头,「你怎么处置水莽草?」   「秦御医请我先收着,问过王妃再行处理。」   进宫之前,她吩咐若府里有人病了,可以去她位于西郊的宅子找秦御医,没想到他们却是因为这种事找上师傅。   「还给她们,最好藏在她们随身的衣饰中,可以吗?」楚意宁承认自个儿心很软,但并非没有界线,这种明显要构陷她的事,她岂能视而不见?   桃花点了点头,「我会请周大人帮忙。」周大人就是周靳,周璇尹特地将他留下来,正是因为他的身手仅次周璇尹,「物归原主」这种事绝对难不倒他。   「她们如何溜进药房?」英亲王府有自个儿的大夫,当然也有自个儿的药房。大夫随着周璇尹出去剿匪,药房虽然不会因此就关上,但是药房有专门看守的小厮,若没有主子、总管或江嬷嬷的领药条,不可以踏进那儿一步。   「其中一个宫女勾搭上看守药房的小厮。」   楚意宁惊愕地瞪大眼睛,真的被周璇尹说中了吗?   「王妃要如何处置看守药房的小厮?」   「暂时不要处置,免得你发现水莽草的事被她们察觉,待这件事尘埃落定,让他染上风寒不得不回家养病,再换个人取代他。」   「我知道了。」   「对了,可知道如今京中的情况如何?」   「有大臣上书请立太子。」   楚意宁眨了眨眼睛,「怎么会扯出立太子的事?」   「说是要请太子带兵去寻找英亲王的下落。」   顿了一下,楚意宁明白了,大周明文规定,皇子还未封爵之前,不可以领兵,而出宫建府的三位皇子都还未封爵,没有人有领兵的资格,大臣索性藉此提出立太子一事。   「朝堂上有何反应?」   「不清楚,可是我上街几回,倒不曾听到有人在讨论此事。」   「看样子,皇上没有出声,其它大臣根本不敢站出来表达看法。」楚意宁若有所思地皱着眉,不知道为何,她觉得雷公藤的出现很可能跟此事有关。   「王妃需要我去打听吗?」桃花知道王妃虽然身在宫中,可是反而不好四处打探消息,再说了,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不小心很容易惹出麻烦。   「你去找周靳,周靳一定很清楚京中的情况,叫周靳想法子递消息进来给我,还有,你也别再进宫,无论有什么事,都请周靳处理。」虽然如今立太子一事还没闹大,但是定国公府迟早会有动作,宫中是是非之地,能够离这儿越远越好。   桃花显然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不放心地道:「我也留在宫中保护王妃。」   楚意宁摇了摇头,「虽然府里有周靳,但他毕竟是男子,不方便进入后院,你留在府里照顾江嬷嬷她们,我比较放心。」   这时杏花回来了,她向桃花点头致意,便道:「王妃,皇上以太后需要静养为由,不准任何人上慈宁宫打扰太后。」   楚意宁终于明白了,皇上大胆地将太后交给她诊治,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透过御医扰乱太后的心情。御医不见得敢毒害太后,但绝对有本事让太后难以安心养病,而皇上如今忙着对付外面的犲狼虎豹,恐怕没有多余的心思投注在太后身上,索性将太后交给她这个「儿媳妇」大夫,并且藉此让她能留在宫中。   「还有其它消息吗?」   「皇上口谕,若没有叶嬷嬷同意,如今任何人都不能进出慈宁宫一步。」   桃花连忙附和道:「是啊,我先见了叶嬷嬷,叶嬷嬷听说是江嬷嬷命我送衣服过来给王妃,才放我进来。」   「看样子,皇宫是真的要发生大事了。」   「对了,我无意间偷听到小厨房的老嬷嬷聊起永宁宫,说今日定国公夫人进宫见淑妃娘娘,永宁宫每个人都得到一两赏银。」   楚意宁微微挑起眉,「这个时候进宫见淑妃娘娘不会太敏感了吗?」   「王爷失踪,如今定国公府可谓天不怕地不怕,还会将谁放在眼里?」桃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实在不放心楚意宁留在宫中,「王妃……」   「别担心,如今王爷下落不明,我在外人眼中已经没有多大的价值,再大的事,也和我这号小人物无关。」楚意宁乐观地转眼又笑了,安抚地轻拍一脸担忧的桃花,「回去吧,江嬷嬷她们就交给你了。」   桃花点了点头,郑重交代杏花照顾好王妃,便告辞离开。   其实楚意宁很担心,定国公府的势力显然很大,否则,皇上何必如此费心地保护太后?   如今,她只盼这一切赶快落幕,周璇尹安然归来。是的,他不会有事,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虽然立太子一事如同投入湖里的一颗小石子,还未引起波澜,可是梁淑妃相信此事不会到此为止,虽说连春节都过得无声无息——皇上取消所有的年节活动,大臣们岂会在这个时候对此事纠缠不清?但等过了元宵,定国公势必会采取下一步行动,逼着皇上立太子。   不过,虽然淑妃殷殷盼着父亲为儿子谋得太子之位,但这不表示她乐意见到母亲。   「今日母亲为何进宫见本宫?」如今后宫的眼睛全盯着她,她可不想被某些人冠上狼子野心的名号,然后跑到皇上那儿告状。   「娘娘是不是忘了自个儿也姓梁了?」如今的定国公夫人季氏是定国公续弦,并非淑妃的生母,母女两人的感情自然不亲厚。   淑妃不悦地皱眉,「本宫只是觉得母亲此时进宫不妥。」   「若非国公爷有吩咐,我岂会进宫打扰娘娘?」季氏看淑妃就是个蠢的,认为她只适合当玉瓶,令人赏心悦目就够了,最好别参与国公爷的大事,可是国公爷也说了,枕边风的用处可大了,要不,他们岂能得知那个惊人的秘密?再说了,有些事只能靠吹枕边风来达成。   「父亲有何吩咐?」   季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淑妃前面的几案上,「国公爷让娘娘在皇上的夜宵里面加点东西。」   淑妃惊愕地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娘娘只要每日在夜宵里加一点点,皇上的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   「你……」淑妃连忙捂住嘴巴,深怕失控地惊叫,半晌,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她咽了口口水,努力压抑住内心的害怕,「你想谋害皇上?」   「这只会让皇上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不至于死人,还有,这是国公爷的意思,并非我能决定的。」季氏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屑,这点小事就吓成这个样子,还妄想爬到后宫最高的位置!   淑妃冷哼一声,「父亲怎么会想谋害皇上?」   「若是皇上愿意立三皇子为太子,国公爷又何必出此险招?」   「只要父亲发动相熟的大臣继续上书,皇上就会立晔儿为太子。」在淑妃眼中,唯一可以凌驾在儿子之上的只有英亲王,可是如今英亲王下落不明,还有谁能越过儿子坐上太子之位?皇上立晔儿为太子是迟早之事。   「娘娘太天真了。」   淑妃怒不可遏地瞪大眼睛,可是终究不敢发火。   「皇上为何迟迟不肯说句话?这是因为皇上根本不想立三皇子为太子。」   「本宫知道皇上最喜欢的人是英亲王,可是英亲王下落不明。」   「英亲王只是下落不明,并非死了。」   「本宫听说,皇上派出一支最精锐的铁骑军搜索英亲王的下落,可是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听闻英亲王要歼灭的盗匪非常剽焊,一如北燕的胡狼军,英亲王遭到他们偷袭,岂能活着回来?   季氏忍不住叹气,这位娘娘为何总是搞不清楚状况?「大臣上书立太子,皇上就派出铁骑军中最精锐的一支搜索英亲王,这只能说明——皇上无意立三皇子为太子。」   愣怔了下,淑妃不服气地道:「皇上自认为身强力壮,还不到立太子的时候。」过去她多次透过太后说服皇上早立太子,可是皇上觉得自个儿身体好得很,迟迟不愿,且早立太子易教兄弟阋墙,对诸位皇子并非好事,当然,其中也有英亲王的关系。「娘娘真的认为如此吗?」   「这……其它的皇子有谁比得上晔儿?」   「皇上心目中的太子不会是最聪明能干,而是最容易掌控的。」季氏实在不好意思点明,三皇子在所有皇子之中只能称得上中等之质。   淑妃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定国公府的势力太大了,这正是皇上不愿意立晔儿为太子的主因。   「若皇上的身子一直都没问题,皇上绝不会急于此时立太子,这也是国公爷不得不对皇上出手的原因。」   没错,皇上唯有身子出问题,方有可能急于此时立太子,而英亲王下落不明,皇上绝不可能藉祖宗案例强行立英亲王为太子。可是,她只想要晔儿当太子,并不想背上谋逆的罪名。   「这是国公爷的意思。」季氏不耐烦地道。   「万一教皇上发现,本宫和三皇子就完蛋了。」   季氏嘲讽地唇角一勾,只想坐享其成,却不愿意付出,她真以为权力可以不必费力就上手吗?也不想想看,若没有国公爷的筹谋,凭她的脑子,要如何让三皇子坐上太子的位置?   不过,正因为她不聪明,国公爷才会更盼着三皇子上位,要不,冒着谋逆的风险将三皇子拱上去,定国公府可能转眼之间就被她一脚踢掉。   「不会的,国公爷已经收买了皇上专用的御医,而且找好了顶罪的人。」   「顶罪的人?」   「国公爷都安排好了,娘娘不必知道太多,只要将荷包里面的东西一点一滴地加入皇上的夜宵里面。如今因为太后病倒了,后宫那群女人不会抢着到皇上面前献殷勤,而皇上此时的心思全在寻找英亲王一事上,这是娘娘最容易下手的机会。」   「既然母亲知道太后病倒了,后宫的女人不会抢着上皇上那儿献殷勤,还叫本宫去皇上那儿,这不是害本宫蒙上不孝的罪名吗?」   「皇上平日最宠娘娘了,娘娘因为关心皇上的身体,准备夜宵去干清宫探望皇上,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淑妃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不打扰娘娘了,国公爷会期待娘娘尽早传来好消息。」季氏起身告辞。   许久,淑妃只是呆呆地坐着,侍候在一旁的荷香不由得担心地唤一声,「娘娘。」   回过神来,淑妃不知所措地看着荷香,「这要如何是好?」   「娘娘也知道国公爷说一不二,最无法容忍别人忤逆他。」   「可是,这是……」   「万一不幸被发现,娘娘就将此事推给小厨房的人。」   看着几案上的荷包,淑妃挣扎地咬着下唇,可是,她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化解眼前的困境,最后只能点头同意。   这一夜,干清宫静悄悄地好像没有气息,可是空气中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相信任何一个人此时踏进这里,第一个念头一定是——逃,何敏也不例外,不过,他是最没有资格逃的人。   「何敏,你跟着朕多久了?」周璇灏的声音充满了感伤。   「皇上还是皇子时,奴才就侍候皇上,如今有三十年了。」何敏可以说是最了解皇上的人,也最清楚皇上与丽嫔的那一段故事。   皇上爱得刻骨铭心,甚至为了她不愿意当太子,可是最后却不能不让她以先皇嫔妃的名义生下孩子。原以为这样可以保住她,没想到先皇只是让她生下孩子,背地里早就与她做了交易——若想保住孩子,她就必须自个儿饮下毒酒自尽。他一直选择忘记这一段过去,因为知道的人都死光了,而他能够活下来,也是因皇上瞒着先皇保下他的命。   「有时候朕很想任性一下,什么都不想,直接立尹儿为太子。」   「皇上若是不管不顾地立英亲王为太子,英亲王很可能早就遭到暗杀。」   「是啊,尹儿性子高傲,从不将别人放在眼里,根本不信人家有本事暗杀他。」   何敏无声叹气,若没有皇上的过度宠爱,英亲王岂会如此高傲?   「朕不立尹儿为太子,也是为了保住定国公府,尹儿绝对容不下定国公府,可是,他们为何都不明白朕的苦心呢?」   半晌,何敏只能安慰道:「皇上别想太多了。」   「若真是朕想太多了,那该有多好。」   何敏可以理解皇上的心情,皇上不喜欢淑妃,因为淑妃不聪明又不贤慧,可是,她终究是三皇子的生母,她若是在夜宵里面下毒,三皇子就得跟着遭殃。皇上已经错过了两次,一次是必须让儿子变成弟弟,一次是错以为大皇子要害死三皇子,皇上真的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一个儿子。   「何敏,去瞧瞧,英亲王王妃是否查出来了?」   何敏应声走到后面,约莫一炷香,他带着楚意宁回来,后面跟着寸步不离楚意宁左右的杏花,还有负责侍候楚意宁验毒的何希。   「臣妇……」   「不必行礼了,说吧。」周璇灏摆手道。   「夜宵里面确实下了毒,不过药量很少,并没有谋害皇上性命的意思,当然,日积月累,结果就不一样了。」楚意宁平静地陈述事实,可是内心充满了怜悯。无论皇上对梁淑妃有多少感情,总归是一、二十年的枕边人,如今竟然想毒害他,这种滋味绝对不好受。   周璇灏嘲弄似地唇角一勾,「没想到真的被那小子说中了!」   楚意宁顿时明白了,原来皇上怀疑淑妃娘娘在夜宵里面下毒,是因为周璇尹事先警告过了。   「他们胆敢对朕下毒,就表示他们相信英亲王失踪,不过,也不知道尹儿究竟如何了?」其实,周璇灏并不确定周璇尹失踪是否为自导自演,因为周璇尹离京之前未曾提及有此安排,只说到时候会让他有个名目接楚意宁进宫,也表示淑妃在关键时刻必然会背叛他,甚至不惜毒害他。当时,他还不以为然,认定淑妃没有这个胆子,不过,他显然低估了权力的迷人。   「皇上别担心,英亲王会平安无事的。」这是楚意宁第一次看见皇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父爱。皇上很疼爱周璇尹,但是那种疼爱带着压抑,不像此刻,是骨肉相连的情感流露——若不是很爱周璇尹的生母,皇上对周璇尹不会有如此单纯的父爱。   「你不了解他,他一向任性妄为,从来不看重自个儿的性命。」   「英亲王答应臣妇,必会安然归来,臣妇相信他的承诺。」   周璇灏愣怔了下,欣慰却又带着一丝丝苦涩,「朕都忘了,自从成亲之后,他的性子就变沉稳了,也爱笑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她的功劳吗?理性分析,周璇尹是因为终于找到人分享秘密,压在胸口的石头不见了,心情轻松,就愿意多用脑子,当然也变得爱笑了。   「若是不想让他们起疑心,最好能将计就计。」   「臣妇怀疑皇上专用的御医已经被收买了,要不,他们不会如此大胆地下毒,皇上身子不适,御医岂会诊不出皇上中毒?」   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因此他没有找御医验毒,而是暗中让楚意宁查验。   「你有何法子可以让朕看起来像中毒的样子?」   「臣妇的师傅可以帮皇上,可是……」   「怎么了?」   略微一顿,楚意宁的态度转为谨慎,「臣妇的师傅曾是宫中御医,因为没有为皇上的嫔妃保住腹中的孩子,被逐出太医署。」   周璇灏惊讶地挑起眉,「你的师傅是秦连生?」   这会儿换楚意宁惊讶地瞪大眼睛,「皇上还记得臣妇的师傅?」   周璇灏略微抬起下巴,一如周璇尹,「秦连生医术高明,是将来最有可能成为太医署院使的御医,可是他偏偏不懂得为自个儿找靠山,致使遭人算计,逼得朕不得不下令将他逐出太医署。」   楚意宁这次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原来皇上知道师傅是冤枉的!   周璇灏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接着道:「后宫嫔妃保不住龙种有许多原因,绝大部分原因不是御医没有掌握嫔妃的身体状况,而是其它嫔妃从中动手脚。朕没有详查,而是顺着淑妃的意思将他逐出太医署,这是为了保护他,否则他迟早会卷入更大的争斗,最后连性命都可能犠牲。」   楚意宁唇角微微扬起。若师傅知道皇上逐他出太医署乃基于爱护之心,而非否决他,师傅可要开心了。   「秦连生没有靠山,远离京城是好事。」   「皇上英明。」   周璇灏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怪朕让秦连生蒙上污名?」   「在臣妇看来,性命比名声更可贵。」   周璇灏赞许地点点头,「秦连生如今在何处?」   「京城。若非英亲王将师傅带回来,这一次还真没有人可以帮皇上。」   「你帮不了朕吗?」   「臣妇才疏学浅。」   周璇灏显然不相信,可是并没有追根究柢的意思,只道:「这件事成了,朕会让秦连生重回太医署。」   「不,臣妇觉得师傅不适合太医署,只要让师傅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京城开一间医馆,让他成为一个可以救人的大夫,这就够了。」   「秦连生也认为如此吗?」   「是,师傅是真正的医者,他盼着的无非是自由自在地于任何需要他的地方行医救人,而不是待在一个笼子里面享受人家的敬重。」   何敏忍不住咳嗽出声,英亲王王妃怎么也如此率性?   周璇灏瞪了何敏一眼,却笑了,尹儿娶这个媳妇真是娶对了,难怪皇后和朝阳总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他要做什么,朕都答应他。」   皇上突然病了,而且情况越来越不好,众御医皆找不到皇上的病因,只能推说皇上过度思念英亲王,这是心病,无药可医。此话一出,原本已经没有动静的「上书立太子」一事又开始吵了,一个接着一个,朝中至少有一半的大臣表态该立太子,甚至有人言明皇上应该立三皇子为太子,理由很简单——大皇子已经废了,二皇子自幼体弱多病,而三皇子健康聪明。   毫无意外,上书表态立太子的大臣皆同意三皇子为最佳太子人选,至于另一半未表态的大臣,也未出声反对,这是当然的,万一皇上真的要立三皇子为太子,他们公然反对,这不就得罪了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吗?   可是,面对排山倒海的立太子之请,皇上彷佛未听见也未看见,甚至以身子不适为由辍朝三日,不过众人皆看得出来他是在表达不满。   宫中的气氛越来越糟糕,甚至有嫔妃试图闯入慈宁宫见太后,盼太后能出面说服皇上立太子,当然,这些嫔妃表面上与梁淑妃毫无关系,仅单纯不想见到朝堂纷纷扰扰,而梁淑妃也只是继续以关心之名日日送夜宵到干清宫,不过,能见到皇上的只有夜宵。   晚上,楚意宁根本睡不着,担心着会发生政变之类的事情,不过,最担心的还是失去消息的周璇尹,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顺利将那些死士歼灭了吗?他有没有受伤?虽然府里的大夫一起跟去剿匪,但是他中途落跑,不可能将大夫带在身边,若是像上次一样受伤,他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周璇尹可能会受伤,楚意宁更是无法入睡,只能走来走去地喃喃自语,「周璇尹,若是你敢伤了自个儿一根寒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她突然感觉到房内多了一股气息,正想寻找闯进来的人,对方就从身后抱住了她。   「我不是向你承诺过会安全归来吗?」   楚意宁提到喉咙的心脏瞬间落下,倏然转过身,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的男人——满面胡子,完全看不出长得是圆是扁,「你变丑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我先偷偷跑回来看你,你竟然说我变丑了!」   「这是事实啊。」   「你应该先说,很高兴你安全归来。」   「这不是你的承诺吗?你本来就应该做到啊。」   「我真的会被你活活气死!」   「不会,你会为我好好活着。」再也忍不住了,楚意宁张开双手将他紧紧抱住,「你真是坏透了,我被你吓坏了!出门三日就在路上遇见盗匪偷袭,掉落山崖失去行踪——事前为何没有听你提起这个计划?若是真的,你教我如何是好?我教自个儿不能胡思乱想,一定要相信你,太后已经病倒了,若我不稳住,如何安抚太后,让太后相信你平安无事?」   周璇尹低头吻她的发心,「谢谢你,若非你在母后身边,母后可能好不了。」   「你见过太后了?」   「我不是说先偷偷跑回来看你,还不能让人家知道我回来了。」   「你总要先去见皇上吧。」   「不必了,太多人盯着干清宫,若是不小心露了行踪,我想悄悄拿下定国公府就有困难了。」周璇尹拉着楚意宁在床榻坐下,「你不必担心皇兄那儿,我已经派人递消息给皇兄,皇兄应该知道我回来了。」   「当众掉落山崖的是你吗?为何想到用下落不明这一招诱使定国公出手?」   「掉落山崖的是替身,原是担心他无法撑太久,还是早一点让他找机会脱身,后来又想到如此一来正好可以诱使定国公出手,更能够定下定国公的谋逆之罪。」   「你也不事先打一声招呼,若太后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岂不是一辈子心难安?」   「母后会原谅我,母后可以理解我将大周的江山摆在前面。」   没错,虽然太后神经很大条,却是一个很有国家观念的女人,要不,她又如何教出皇上和周璇尹这样的孩子?说不定太后就是因为太放心皇上和周璇尹,才会对周遭的人事物失去了危机意识。   「若非母后因为担心我而病倒,说不定还骗不过定国公。」   这倒是,正因为他们全部被他蒙在鼓里,对他的失踪表现出担忧,他失踪一事才更能取信定国公。   「你顺利围剿到那些死士了吗?」   周璇尹又摆出得意的姿态,「当然,我还封了皇恩寺,免得皇恩寺那些恶人发现异样,将消息传给定国公,破坏我的计划。」   楚意宁见了噗嗤一笑,忍不住伸手玩他乱七八糟的胡子,「真是丑死了!」   「你竟敢骂我丑!」周璇尹状似要扑过去咬她。   「还好够丑,要不,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京城,恐怕不容易。」   「你果然了解我。」周璇尹忍不住捧着她的脸,靠过去狠狠亲了一下。   「你别乱来哦!」   「放心,我不会在这儿乱来。」可是,周璇尹又忍不住亲了一口,意犹未尽地道:「这儿听不见你哭着求饶的声音,更不能尽兴,我还是忍着好了。」   楚意宁又羞又恼地瞪他,恨不得掐他、捏他、捶他……糟糕,怎么又变成煽情的画面?   她还是赶紧撇开头。   周璇尹嘿嘿笑着靠近她,「你也想死我了,对不对?」   楚意宁娇羞地红了脸,懊恼地推了他一把,「你赶快走啦,不是不能让人家知道你回来吗?万一不小心教人发现了,怎么办?」   「外面有人帮我把守,来一个,迷昏一个;来两个,迷昏两个;来……」   「够了够了,你别乱了,还是赶紧走啦。」   「我知道了,我走了。」周璇尹重重地抱了她一下,然后起身走出去。   楚意宁终于安心地缩进被子里,笑着闭上眼睛。从周璇尹出京那一日到今日,她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眼看皇上一日比一日还衰弱,梁淑妃觉得自个儿应该很开心,皇上不可能再拖延不肯下旨立太子,可是很奇怪,她只有说不出的不安……是啊,她真的很不安,因为她知道皇上行事谨慎,不可能在身体越来越不好的情况下,仍完全不考虑大周的江山由谁继承。   难道皇上早就拟好了传位遗诏?这不是不可能,也因此无论众人如此争闹,皇上都无动于衷,可是,若是如此,皇上立谁承继大周江山?英亲王至今下落不明,当然不是英亲王,而且英亲王若单单想靠遗诏承继大统,只怕也得不到大臣们的支持。   无论如何,看来皇上必然早就拟好传位诏书,而她必须想法子找到诏书,将诏书毁了,若是皇上突然驾崩,三皇子就会在众大臣的拥护下继位。   打定主意,今日梁淑妃送夜宵的时候,不愿意将食盒递给何敏,而是强硬地道:「本宫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皇上。」   「是,皇上已经交代奴才,今日请娘娘进干清宫一见。」   梁淑妃怔住了。   「淑妃娘娘请。」何敏恭敬地为她打开房门。   皇上为何要见她?她突然却步了,皇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若是皇上有所发现,身子岂会越来越糟?   何敏见她没有反应,再次恭敬地道:「淑妃娘娘请。」   梁淑妃看了何敏一眼,瞧不出什么异状,便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走进去,房门随即在她身后关上,她感觉胸口好像被压了一块石头似的,突然沉重了起来。   梁淑妃一步一步走进去,当她以为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时候,她看见皇上坐在几案后面,手执狼毫在练字,她顿时傻了,皇上怎么有力气练字?   「来了啊。」周璇灏放下狼毫,抬头看着梁淑妃。   「臣妾……」   「不必行礼了,坐吧。」周璇灏看了右侧一眼。   虽然皇上的气色不是很好,但是也绝非她以为的行将就木。梁淑妃感觉心跳得好快,小心翼翼走过去,将手上的食盒放在几案上,在右侧坐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敢,这是臣妾应该的。」   「打开吧,今日做了什么?」   梁淑妃见皇上和颜悦色,稍稍放宽心,伸手打开食盒,「臣妾今日给皇上做了金丝卷和山药糕。」   周璇灏看了食盒里面的点心一眼,伸手拿起一个山药糕,却是递到梁淑妃嘴巴前,「今日朕喂爱妃吃一块吧。」   梁淑妃惊吓得不自觉往旁边一闪。   「怎么了?朕喂爱妃,爱妃不吃吗?」周璇灏唇角嘲讽地一勾。   「不是……臣妾……」梁淑妃已经慌得不知如何解释自个儿的失常。   「你也怕死,是吗?」周璇灏将手上的山药糕扔回食盒里面,拿起一旁的巾帕将手擦拭干净。   梁淑妃惊愕地瞪大眼睛,皇上已经知道了!   周璇灏冷冷地挑起眉,「这是为何?因为朕不立三皇子为太子,你就想毒害朕吗?」   梁淑妃摇着头,想为自个儿辩驳,可是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为何朕要立三皇子为太子?三皇子资质平庸,背后还有个野心勃勃的定国公,若是朕立三皇子为太子,将来大周的天下究竟是三皇子的,还是定国公的?」周璇灏的目光转为鄙夷,「你们以为朕昏庸愚钝,看不清楚局势吗?」   皇上说晔儿资质平庸……梁淑妃觉得自个儿的心硬生生地被剜了一块。   「朕知道你不聪明,但没想到你愚蠢至极,竟然任由定国公支使毒害朕,难道你以为将来大权落在梁家手上,你会有好日子可过?你不知道定国公的野心可以吃掉你和三皇子吗?」周璇灏冷哼一声,「你真当英亲王下落不明,朕就成了一只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吗?」   梁淑妃觉得整个人都乱了,不该如此,晔儿哪儿比不上其它皇子?   「晔儿资质平庸,但总归是朕的儿子,将来至少是个亲王,可是因为你的贪心,因为定国公的私欲,你们硬是又蠢又笨地将他拉进你们的谋逆罪中。」   谋逆?!梁淑妃冲口大叫,「在皇上眼中,除了英亲王,还有谁是天资聪颖?若是皇上愿意花点心思在晔儿身上,晔儿在皇上眼中又岂会资质平庸?对皇上来说,只有英亲王是儿子,其它的皇子……」   周璇灏突然伸手掐住梁淑妃的脖子,梁淑妃惊恐地两眼暴凸,张着嘴巴想发出声音,却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快要窒息了,只能伸手抓住他的手,想拉开他。   周璇灏猛然松开双手,梁淑妃连忙闪到一旁咳了起来。   「你若是再大吼大叫,朕就不会只杀你一个。」周璇灏阴恻恻地威胁道。   过了一会儿,见梁淑妃的呼吸渐渐恢复正常,周璇灏阴冷地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梁淑妃颤抖地用双手抱着身子,害怕地垂下螓首不敢看周璇灏,「那个……有一回皇上病了,先是喊着丽儿,后来喊着尹儿,最后又喊我们的儿子……我将此事告诉父亲,父亲派人调查,发现丽儿就是先皇的丽嫔娘娘,在生下七皇子的八个月前,她还是皇上的丫鬟,难怪七皇子明明早产,却生得很健康。」   「你在宫里这么多年,早该明白一个道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唯有死路一条。」   周璇灏一把将梁淑妃拽过来,见梁淑妃惊吓得抖个不停,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若你不自作聪明,认定朕会立英亲王为太子,今日定国公就不会走向谋逆这条死路。」   「皇上……难道没有立英亲王为太子的意思吗?」梁淑妃觉得不服气,皇上对英亲王的教导比任何皇子用心,甚至还将铁骑军交给英亲王,这不就是为了给英亲王铺路吗?   「不能说朕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皇位岂有传弟不传子的?想要成为九五至尊,不但要得到武将支持,更要得到文官信服,朕若是执意让英亲王继位,大周就要乱了。」   「父亲说,太祖皇帝没有将皇位传给儿子,而是传给弟弟。」   周璇灏恍然大悟,「朕都忘了太祖皇帝传弟不传子,国公爷倒是记得很清楚。」一顿,他接着又道:「你可知道太祖皇帝为何传弟不传子?因为大周的江山是太宗皇帝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下来的,而太祖皇帝又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体弱多病,一个不成材。太祖皇帝为了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不得不将皇位传给太宗皇帝,而太宗皇帝同太祖皇帝一样深受一起打天下的武将重臣爱戴,当然能顺利继承皇位。」   梁淑妃闻言怔住了。   「晔儿的资质会如此平庸,其实是拜你所赐——不知道自个儿笨,又喜欢自作聪明,如何能教导他成为一个有智慧的人?」   梁淑妃没想过自个儿在皇上的面前如此不堪,顿时成了一个没有魂魄的布娃娃。   「成国公的野心,再加上你的愚蠢,你们合起来演了一出谋逆大戏,也毁了晔儿的一辈子。」   晔儿……梁淑妃回过神来,连忙爬到周璇灏身边,「皇上,晔儿什么都不知道,晔儿是您的儿子,您不能杀了晔儿。」   周璇灏突然觉得很悲伤、很沉重,「你也知道晔儿是无辜的,可是,你想毒害朕——他的父皇,你教他以后如何面对朕?你教他以后如何面对其它的兄弟?」他不会弑子,但是晔儿从此不能为他所用,势必成为废子,一如大皇子。   是啊,她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梁淑妃再也受不了地晕过去。 尾声 尘埃落定   这日,天未亮,皇上就下令铁骑军围困定国公府,而带领铁骑军的竟是失踪两个多月的英亲王。   众人还议论纷纷,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定国公府就已经被判谋逆之罪,且罪证确凿,辩无可辩,定国公这一房全砍头,其它房发配西北,这算是皇上仁慈了,没有赶尽杀绝,至于梁淑妃,皇上赐了毒酒,而三皇子当然是圈禁。朝中上书立三皇子为太子的大臣瞬间吓得告病躲在家里,就怕成为皇上下一个清算的对象,不过,皇上并未追究,只是默默地将这些大臣全列入黑名单,往后恐怕不会再重用了。   楚意宁回到英亲王府,原以为首先要解决的是西厢房那两个宫女,没想到两人已经死透了。定国公府一出事,她们便急着逃跑,却被人逮个正着,还搜出了一个藏有水莽草的匣子,两人一慌,便主动道出她们乃听从定国公夫人的指示,想要将用水莽草毒害皇上一事栽赃给英亲王府,一旦皇上出了意外,就可以藉此指证英亲王王妃想谋害皇上、意图诬陷主子,总管当然直接下令将人打死。   楚意宁对生命的消失一向充满怅然,连着数日闷闷不乐,老是坐在府里荷花湖中心的云水亭看鱼、喂鱼。   「谁惹你不开心了?」周璇尹心疼又懊恼地从背后抱住她。   楚意宁不发一语地摇摇头。   「说话啊。」周璇尹故作恼怒地在她的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楚意宁不悦地转头瞪他,「你干么咬人?」   周璇尹张扬地挑起眉,「这会儿不是说话了吗?」   「我不能不说话吗?」   周璇尹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也不想想看,你不开心,府里的人跟着提心吊胆,若你一直当闷葫芦,府里的人还要不要过日子?」   虽然穿来这儿有五年多了,也习惯被人侍候的日子,但是,她还是没有那种喜怒哀乐会波及别人的观念,「我知道了,以后会留意自个儿的心情。」   「不用留意,不开心就说出来,你忘了我是谁吗?」周璇尹骄傲地抬起下巴,「大周最神气的英亲王,哪有什么难得倒我?」   「好吧,那我问你,你可曾有过当皇帝的念头?」皇位之争让她生出无限感慨,只是得知他的真实身分,定国公就自私地将身边的人拖进夺嫡计划中,殃及许多无辜的人。   「没有。」若他想当皇帝,不会不结党,当然,有人会抗议他性子傲慢,没有大臣受得了他,可是,若他真的萌生此等念头,想要从龙之功的人多得是,何况他也不是不懂得收买人心,只是志不在此。   「真的吗?」这一次定国公失败,但不表示不会有另外一个定国公出现,剩下来这几个健康的皇子都会长大,他们的母族难保不会生出野心,最后,这些人会不会逼得他火大说要当皇帝?她不喜欢皇帝,不是死于好色,就是死于过劳,结果都很惨。若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她会守住自个儿的心不去喜欢他,那样他当不当皇帝,她都无所谓,可是如今她没有他不行了,她可没办法容忍他当皇帝。   「真的,你不喜欢脏兮兮的男人。」   唇角不自觉上扬,楚意宁顿觉心情轻松了不少,接下来只有皇上的问题,「皇上会不会将皇位传给你?」   「不会。」   咦?楚意宁忍不住好奇了,「你确定?」   「当然,皇上会将皇位传给小七。」   楚意宁愣怔了下,「小七是谁?」   「七皇子啊。」周璇尹送上一记「你也太逊了吧」的眼神。   「七皇子……如今的七皇子?」周璇尹名义上是先皇的七皇子。   周璇尹好笑地举手弹她额头,「当然是如今的七皇子——德妃娘娘的儿子。」   老实说,她惊吓不小,与后宫女人接触的过程中,德妃是最不起眼的存在,有时候她会忘了这个女人是四妃之一。她很欣赏德妃这样的女人,若非太过聪明内敛,如何在拥有各种优势时,又不会让人产生敌意?   「你如何得知皇上会将皇位传给七皇子?」   「因为我们都是小七啊。」   顿了一下,楚意宁嗤之以鼻地举起手捶了他一下,「别闹了。」   「我没有闹你,这是原因之一,我们同为小七,皇兄难免会多看他一眼。」   「我懂了,因为多看了他一眼,就看出他的好,看出他有成为帝王的资质。」   周璇尹点点头,「皇兄的几个儿子当中,就属小七性情最为沉稳精明,最像先皇。」   「先皇?」   「先皇很疼我,经常在我面前提起如何治国——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下狠手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他凡事讲利害关系,因此他能保住自个儿的兄弟,又让他们成了没有攻击能力的老虎。可惜先皇的身子不好,死得太早了,以至于皇兄上位的时候,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诸位皇叔,因此不得不扶持定国公对抗几位皇叔,没想到也养出了定国公的狼子野心。」   「无论当初皇上扶持哪一个家族,这个家族都可能成为皇上的心腹大患,凡是人都很难抵挡得住权力的诱惑。」   「若三皇子聪明睿智,定国公的野心也许反而没那么大。」   「也许吧。」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人无法让时间倒流。   「对了,皇兄已经将小七交给我了,以后我会负责小七的武艺。」   楚意宁再一次深深感受到皇上对周璇尹的疼爱,让周璇尹成为未来帝王的老师,这是皇上在百年之后守护周璇尹的方法吧。   「还有,小七会在英亲王府住上三年。」   「嗄?」   「虽然小七跟其它皇子一样,三岁就开始蹲马步、学习骑射,可是小七在这方面表现得很普通,皇兄很不满意,因此皇兄才会将小七交给我,叫我用三年的时间锻练小七成为真正的武将,将来知道如何带兵打仗。」周璇尹不悦地嘟着嘴,「皇兄以为小七是孙武再世吗?三年的时间就想让小七成为真正的武将,作梦还比较简单!小七读书可以,可是说到习武,两只脚都软了……总之,皇兄就是不想让我平平静静过日子。」   楚意宁担心的可不是这个问题,「当皇帝不能只懂得带兵打仗,更要懂得文治。国家要强盛,文治武功要平衡。」   「几位大儒会轮流来英亲王府给小七授课。」   「……皇上是不是嫌弃我们英亲王府太安静了?」这是什么馊主意,她都还没生孩子,就让她扮演母亲的角色,照顾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再说了,过些日子师傅的医馆就要开张了,她免不了要常常去那儿帮忙,哪有心思关心其它事?   「我只是想带你去温泉庄子住几日,皇兄就忙着要小七拜我为武艺师傅。」周璇尹越想越生气,甜蜜的温泉庄子一游就这么飞了。   楚意宁气得跳脚,「你不是最会抗议了吗?为何不抗议拒收呢?」   「小七好兴奋,我还来不及说话,他就跪下来拜师了。」   楚意宁的目光转为鄙夷,「原来你也不是真的那么神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个令人生气的女人!周璇尹狠狠地靠过去堵住她的嘴,只有这个时候她最乖最听话了……可惜光天化日之下不方便,要不,他一定会让她哭着求饶。   最近,周璇灏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尹儿知道自个儿的真实身分吗?虽然梁淑妃是意外发现的,但是尹儿聪明过人,又岂会毫无所觉?其实,他很清楚答案——尹儿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愿意面对,因为面对之后,能够逃避的问题再也不能逃避,而他不确定自个儿是否能够承受答案。   不过,念头一旦生出来,就很难压抑下来,他真的很想得到尹儿的谅解,若是可以,他也想当父皇,而不是皇兄。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冬日,众人都躲在屋里的时候,兄弟两人却难得一起来到御花园的亭子,站着欣赏冬日的雪景。   「你怨过朕吗?」周璇灏不知不觉就脱口问了。   周璇尹闻言一怔,半晌,缓缓回道:「不怨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周璇灏又觉得很不解,「为何?」   「因为皇兄为臣弟找到了值得相守一生的人,她教会臣弟凡事不要太计较……虽然臣弟觉得她是因为太懒了,才觉得没必要太计较,不过,臣弟也同意少一点计较会更好,要不,单凭她就可以将臣弟活活气死了,说到这,臣弟真的没见过如此令人生气的女人,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如何长的,难怪人家去了乡野养成村姑一个,她却完全不一样!」   看着周璇尹生气勃勃地说着英亲王王妃,周璇灏忍俊不住地笑了,「皇后和朝阳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个他喜欢!周璇尹欢喜地两眼闪闪发亮,「真的吗?」   周璇灏忍不住嫉妒,「这么开心吗?」   「怎能不开心呢?她说臣弟总是翘着屁股,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岂不是也总是翘着屁股吗?」周璇尹随即放声大笑。   周璇灏唇角抽动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周璇尹显然想到什么好主意,兴奋地走过来走过去,「若是臣弟告诉她,她也总是翘着屁股,她会不会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周璇灏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们两个真是教人看不明白。   「不行,若她真的闹脾气,臣弟就别想进英武院的门。」周璇尹不解地皱着眉,「说也奇怪,明明是臣弟最大,平日也是她迁就臣弟,可是,一旦她搬出王妃的架势,所有的人都将臣弟抛到脑后,好像她才是英亲王府的主子。」   这个傻孩子,那是因为人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爱他的王妃……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父子有多像,他也是如此深爱着丽儿。   周璇灏开玩笑道:「终于有人治得了你了。」   周璇尹没好气地斜睨着周璇灏,「皇兄好像很高兴臣弟被人家欺负。」   「终于有人治得了你,朕就可以省心多了。」   周璇尹嗤之以鼻,「臣弟何时让皇兄不省心?」   「不是常常吗?」   「皇兄对臣弟有偏见。」   「什么偏见,你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周璇尹哼了一声,「皇兄才让人不省心好吗?」   周璇灏一副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朕教人不省心?」   「难道不是吗?皇兄若是教人省心,臣弟会如此费心吗?」周璇尹气得跳脚,因为他又想起这半年多来「含辛茹苦」的日子,「臣弟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何将小七丢给臣弟?皇兄又不是不知道小七很像老头子,每次臣弟带他去军营的时候,看他比臣弟更像铁骑将军,皇兄知道臣弟的压力有多大吗?」   旁人听见「老头子」,一定会以为周璇尹是在形容七皇子的性子,唯有周璇灏知道,这个「老头子」是指先皇。   周璇灏安慰地拍了拍周璇尹的肩膀,「就是因为小七像老头子,他一定会很敬重你这个师傅。」   「臣弟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敬重!成日跑来问这个问那个,皇兄可知道臣弟很想做什么吗?踹他一脚!」若小七不是未来的帝王,踹一脚倒也无妨。   周璇灏伤脑筋地皱眉,「都要当爹的人了,难道不能温和一点,别动不动就想踹上谁一脚。」   周璇尹惊愕地瞪大眼睛,「皇兄如何得知臣弟可能要当爹了?」   「你真的要当爹了?」他只是觉得尹儿的年纪可以当爹了。   「还不知道,今日一早宁儿见到早膳就想吐,江嬷嬷说宁儿可能有喜了,晚一点想请秦先生过来为她诊脉,确定她腹中是否有孩子。」   「她自个儿不是大夫,为何还要秦连生为她诊脉?」   「医者不自医啊。」   「不过是诊个脉,确定是否有身子,又不是治病。」   周璇尹哼了一声,懒得跟他争论,周璇灏见了好笑又好气。   「你再如此孩子气,以后如何教导孩子?」   「没关系,宁儿会教。」周璇尹很得意,他的王妃可贤慧了,连小七都说以后要娶七皇婶这样的女子……作梦,他的王妃可是独一无二的,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你不是老嫌王妃太懒了,不怕你的孩子跟王妃一样懒吗?」   「对哦!」这会儿周璇尹可头痛了,宁儿凡事不上心这一点太糟糕了,若是儿子像她,以后英亲王府要丢给谁?他不想一直扛着英亲王府,他想带宁儿游遍天下。说来宁儿可能没有发现,每次她看地方游记的时候,眼睛总是特别闪亮动人,他知道宁儿并不想闷在一个地方,她想走遍天下,行医也好,游玩也行,而他,想看着她永远如此闪亮动人。   对了,他有一个好主意,「皇兄,以后臣弟的儿子就交给母后好了。」   「嗄?」   「臣弟的儿子十岁时,臣弟就将王位给他,臣弟要带着宁儿去游山玩水……」周璇尹开始细数在游记上看到的美景。   看着周璇尹,周璇灏彷佛看见了那个生命中最美丽的女子,她曾经如此告诉他:阿灏,可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我想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游遍天下,看看天下究竟有多大。   虽然她始终无法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但是他们的儿子会帮她实现梦想。若是她地下有知,肯定会很高兴。 番外一:七皇子周立晟的真情告白   父皇有九个儿子,可是跟父皇最像父子的并不是我们九个皇子,而是我七皇叔。   这是不是很奇怪?   是很奇怪,可是又觉得不奇怪,因为我总有一种感觉——七皇叔更像我大哥。   我的脑海始终盘据着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父皇似乎更希望七皇叔是儿子,不是弟弟,而七皇叔似乎亦如是。因此,父皇对七皇叔更像个父亲,而七皇叔对父皇更像个儿子。   看着他们,我常常生出羡慕,若我能像七皇叔一样跟父皇对骂,不知有多好。   有一日,七皇叔突然问我,「晟儿,是不是很羡慕七皇叔?」   我毫不迟疑地点头。七皇叔看起粗暴野蛮,心思却非常细腻,别妄想逃过他的火眼金睛,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招了。   七皇叔摸了摸我的头,幽幽地道:「七皇叔更羡慕你。」   七皇叔羡慕我?我以为七皇叔不喜欢父皇屁股下面的那张龙椅,因为七皇叔最喜欢的事情是绕着七皇婶打转,尤其七皇婶有孕之后,七皇叔更恨不得黏在七皇婶身上,七皇婶忍无可忍,索性将英武院的门关上,七皇叔只好爬墙……总之,七皇叔的眼中只有七皇婶,为何还要羡慕我?   直到那日去铁骑营操练后,七皇叔带我去泡温泉,我看到七皇叔背后竟然有个与父皇一模一样的胎记,突然有个疯狂的念头冲进我的脑海——难道七皇叔真的不是父皇的弟弟,而是儿子?   我知道有些事不应该知道,可是又忍不住好奇,便暗中查探七皇叔的生母丽嫔娘娘,得知丽嫔娘娘原是父皇身边的宫女,后来成了皇祖父的嫔妃,可是生下七皇叔后,因为身子严重亏损而厌世,坐褥期间就服毒自尽了。我觉得不对劲,便跑去问母妃,若生下我时亏了身子,她会不会生出厌世的念头?母妃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我健康长大,即使行将就木,她也不会轻易舍弃自个儿的生命,一如母后生下朝阳姊姊时,身子亏损很大,可是母后为了守护朝阳姊姊,硬是熬了过来。   我豁然明白,七皇叔是父皇的儿子,而丽嫔娘娘为了守护七皇叔,只好在皇祖父的命令下服毒自尽——这是我的猜测,因为我若是皇祖父,我与皇祖父的抉择也是一样的,父皇是个好皇帝,也许没有雄才大略,但是勤政爱民,用心守护大周江山,不过若父皇要能继续当好皇帝,那有些犠牲就是必然的……   我很心疼七皇叔,因此有一日我告诉七皇叔,「七皇叔,我会对你很好。」   七皇叔送我一个白眼,很高傲地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不但要对我很好,还要孝顺我……不对,孝顺我和你七皇婶。」   「……」   「不同意?」   「不敢,晟儿谨遵师傅教诲。」   「老头子。」   「……嗄?」   「以后不准再盯着我背后的胎记,我会以为你有毛病,想踹你一脚。」   我突然懂了,为何偶尔会听人咬牙切齿地说「真想踹英亲王一脚」。我此刻就有这种感觉,想必父皇也是如此,要不,如何舍得七皇叔跪在干清宫外面一夜?   虽然如此,我依然羡慕父皇和七皇叔的父子之情。   此外,我还羡慕七皇叔娶了一个了不起的七皇婶——她绝对是天下唯一可以容忍七皇叔的女人——人美、心美、医术好……更重要的是,当七皇叔又被父皇赶到干清宫外面罚诡时,她会立马赶来陪在身边,而父皇舍不得七皇婶受罪,就会让七皇婶将七皇叔领回家。   总之,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娶一个像七皇婶的女人。 番外二:英亲王世子周承霄的真情告白   人人都觉得我很神气,父亲是威震大周的英亲王周璇尹,这可是大周唯一的铁帽子亲王,爵位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父亲根本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看到娘亲亲我一下,也要娘亲亲他一下;看到娘亲握着我的手练字,也要娘亲握着他的手练字;看到娘亲给我做新衣服,也要娘亲给他做新衣服,总之,他就是一个小气到令人发指的父亲!   其实,真正令我觉得神气的是娘亲——有美、心美、医术好……更重要的是,她是唯一可以治得了父亲的人。   有时候,我觉得父亲很怕娘亲,要不,为何他只听娘亲的话?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是娘亲怕父亲,要不,为何她总是迁就父亲?研究许久,我终于看明白了,父亲不怕娘亲,娘亲也不怕父亲,而是父亲很爱娘亲,娘亲却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因此父亲老担心她不爱他,就变成他们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   平心而论,我的父母绝对异于常人,可是这却让我觉得自个儿很幸福,他们给我满满的爱,每一年带我出去游历……基本上,父亲不可以离开京城,可是皇伯父实在太疼爱父亲了,担心父亲嚷着不要爵位,硬是不顾朝臣反对,让父亲以巡视为名带着娘亲和我去游历……哎呀,差一点忘了,还有小七哥哥这个跟屁虫。   说到小七哥哥,我就有一肚子的火,说好了在英亲王府住到十岁,最后却拖到十二岁,直到我龙凤胎的弟弟妹妹出生,父亲再也受不了了,强迫皇伯父将他领回宫。不过,我可以理解小七哥哥的心情,因为英亲王府是一个充满温暖和欢笑的地方,只要有机会来这儿作客,就会忍不住喜欢上这里,就是我那个别别扭扭的三姨母也不例外。   总而言之,套一句我娘亲最爱唱的一首歌——我的家庭真可爱——这真是一首很命怪的歌,歌词也不太符合英亲王府,什么没有好花园、没有大厅堂,明明英亲王府的花园大得吓人,正堂大厅也很气派,不过这不重要,反正,我真的觉得「我的家庭真可爱」,而这是因为我有一对很相爱又很爱我和弟弟妹妹的父母。 全文完 后记 改变观念 艾佟   以前很在意别人的想法,人家批评一句,就是好心,也觉得无比难受。后来年岁渐长,信仰渐渐磨去佟许多棱角,才看见自己有许多不足和缺点,如今别人批评一大串,佟也能够一笑置之。   人原本就是不完美的,我们只是尽自己的努力做自己该做的事,而每一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考虑的自然不同,处事的方法就会不一样,只要不存恶心,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观念的转变,让佟比过去更可以包容不同个性的人,却也发现有许多人都是玻璃心,一如过去的佟,很容易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郁结在心,搞得自己好沉重,也很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佟写了楚意宁这样的角色,凡事不太上心,因此可以容忍傲娇的周璇尹。   佟其实很喜欢傲娇的男主角,可是现实生活中,若是真遇到这样的人,佟只会想避得远远的,佟自认不是一个很懂得如何跟别人相处的人,也许有许多人认为佟还算得上Nice,可是叫佟长时间跟别人互动,真的不容易,佟不是很有耐性的人,更因为写作的关系,习惯思考,反应略微慢半拍,总觉得长时间与别人互动是很累的事。   佟好像扯远了,总之,佟用轻松诙谐的方式写一个本身很沉重的故事……可能有人不认为故事本身沉重,但是在佟眼中,这是两个遭到「遗弃」的人相遇相爱的故事,「遗弃」绝对是很沉重的。   言而总之,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我们下次再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